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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3)

十日文

齐夏的“病情”似乎稳定了些。至少,在乔家劲和陈俊南的“严密监护”下,他脸上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血色,尽管那更像是午后天边将逝的残霞。

他接受了他们笨拙的好意。乔家劲每天雷打不动地护送他回教师公寓,尽管齐夏的步伐多数时候并不需要搀扶;陈俊南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堆据说“补脑安神”的偏方食材,隔三差五就在齐夏那间整洁得近乎空旷的小厨房里鼓捣出味道诡异的汤水,逼着他喝下。齐夏总是安静地接过,慢慢喝完,从不评价味道。

楚天秋的探究则转入了更深的“地下”。他不再在课堂上追问,却开始系统地整理齐夏每一句话、每一个引用、甚至每一次蹙眉或停顿。他查阅了大量心理学、神经科学乃至边缘神秘学的文献,试图为齐夏身上那种割裂感——渊博学识与某种更深邃、更非人痛苦的并存——寻找一个理论框架。他甚至开始记录自己那些愈发频繁、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燃烧的棋局、震耳欲聋的钟声、无数张模糊嘶吼的脸,还有一个始终背对着他、走向一扇巨大光门的清瘦背影。那背影,越来越像齐夏。

齐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依然授课,依然回答学生问题,依然在乔家劲和陈俊南闹腾时露出浅淡的笑意。但独处时,那层温和的表象便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浸透骨髓的疲惫和眉心无法舒展的皱痕。颅内的压迫感日益清晰,如同终焉之地永不消散的警钟,敲打着他的理智边缘。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并非留恋此世。这个用无数牺牲换来的“平凡”世界,对他而言更像一个需要守护到最后的责任。看着乔家劲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听着陈俊南不着边际的胡说八道,观察着楚天秋在学术道路上崭露头角,他知道,自己赌上一切换来的这个结局,是值得的。他们的未来应该有阳光、学分、友谊和无限可能,而不该再与血腥、轮回和绝望有半分瓜葛。

而他,齐夏,本就是属于终焉之地的幽灵。那里才是他罪恶、挣扎、算计与最终“胜利”的归处。现实世界的阳光,照不暖他从那里带出的寒意与沉疴。

他开始悄无声息地安排“后事”。课业评分早早完成,详细的教学笔记和资料整理好,锁进系办公室的柜子。他注销了不必要的账户,处理了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那间公寓很快会恢复成他来之前的模样,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他给学校领导发了一封措辞严谨的辞职邮件,声称因突发顽疾,需远赴海外静养治疗,归期未定。

一个深秋的夜晚,寒雨敲窗。乔家劲和陈俊南刚走,临走前还叮嘱他关好门窗,喝了那碗味道一言难尽的“安神汤”。楚天秋下午提交了一篇论文,其中引用的某个冷僻案例,与终焉之地某次“游戏”的底层逻辑惊人地相似,像是无意中叩响了记忆坟墓的边缘。

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颅内嗡嗡的杂音。疼痛不再是间歇的提醒,而是持续的低吼,啃噬着他的思维。是时候了。

他走到客厅空旷的中央,那里除了简单的家具,一无所有。他闭上眼,不再压制那些翻涌的记忆洪流——无数次的死亡与重生,同伴的怒吼与哀鸣,自己的冷酷与算计,最终那撼动“终焉”规则的孤注一掷……所有的情感、所有的重量、所有属于“齐夏”这个存在的烙印,在此刻沸腾。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非多么用力,只是对着面前虚空,轻轻一挥。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震耳的声响。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熨帖、折叠,然后,一扇门悄然浮现。

那是一扇难以形容其质感与年代的门扉。木质纹理古老而黯淡,像是汲取了无数岁月的尘埃与叹息。门扉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蚀痕,有些痕迹的形状,隐约透着不祥,宛如干涸的血迹或扭曲的符文。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与周围现代简约的公寓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呼唤。门的那一边,并非墙壁,而是氤氲着无法看透的、灰蒙蒙的雾霭,仿佛连接着时间和空间的尽头。

齐夏放下手,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仿佛刚才那简单的动作抽空了他最后的生机。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耸动着,好一会儿才平复。嘴角似乎沾染了一丝暗色,被他用手背悄然拭去。

他没有回头,没有再看这个他短暂停留过的“现实”一眼。这里没有需要他带走的东西,也没有需要他再度道别的人。所有的告别,早已在另一个地方完成,或从未真正需要言语。

他最后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这间即将被遗忘的公寓,然后,毫无犹豫地,向前一步,踏入了那扇古朴老旧的门扉。

身影被灰雾吞没的瞬间,门扉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去、消散。空气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证明着时间仍在流动。茶几上,那碗没喝完的安神汤,已经彻底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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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上午没课。乔家劲总觉得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

“喂,俊男仔,”他拨通陈俊南电话,“我哋去睇下齐教授啦,我总觉得唔对路。”

陈俊南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嘛呀老乔,一大清早的……齐教授说不定还没起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唔知,就系心慌。”乔家劲很坚持。

两人买了些清淡的早餐,来到齐夏的公寓楼下。敲门,无人应答。打电话,关机。

一种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乔家劲,他开始用力拍门:“教授!齐教授!你在不在里面?”

陈俊南也察觉不对,左右看了看,试图从窗户窥视,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找到楼管,说明情况。楼管认得这两个经常来的学生,也听说齐教授身体不好,便拿了备用钥匙上来。

门开了。

公寓里整洁得近乎冰冷。所有个人物品消失无踪,床铺平整如新,书桌空空荡荡,连垃圾桶都被清空。仿佛这里从未有人生活过。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冷冽的、像是旧书卷混合着遥远风雪的气息,但也很快被涌入的室外空气冲散。

“齐教授?”乔家劲冲进去,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他站在客厅中央,那里正是昨晚门扉出现又消失的地方,茫然四顾,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恐慌将他淹没。“人去咗边度……点解会咁……”

陈俊南也傻眼了,他拿起手机,疯狂拨打齐夏的号码,永远是关机提示音。他又打给系里,得到的回复是齐夏教授已于昨夜邮件辞职,因健康原因急赴海外治疗,归期未定,后续事宜由系里处理。

“海外……治疗?”陈俊南喃喃重复,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干巴巴的解释。“就算要走……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连个告别都没有?”他想起了齐夏最后接过汤碗时,那个平静到近乎虚无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这时,楚天秋也赶到了。他昨晚梦见那扇光门彻底关闭,惊醒后心悸不已,一早便联系乔家劲他们,得知了情况。他走进这间过于“干净”的公寓,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匆忙离开的狼藉,一切都井井有条,像是主人从容不迫地、彻底地抹去了自己存在的一切证据。

这比任何激烈的失踪都更令人不安。这更像是一种……“离开”,一种决绝的、计划已久的、对这个世界再无留恋的抽身。

楚天秋走到客厅中央,乔家劲茫然站立的地方。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光洁的地板。什么也没有。但他总觉得,这里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痕迹”,不是物理的,而是某种认知上的、强烈的“缺失感”。仿佛这里刚刚发生过一件足以扭曲空间常态的事情。

“他不在了。”楚天秋站起身,声音干涩。他所有的推测、怀疑、探究,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指向了一个他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空白。齐夏不是简单的离开,而是像水汽一样,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只留下一个合乎逻辑却无比苍白的解释,和满室的空寂。

乔家劲红了眼眶,这个一向乐天冲动的青年,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而悲伤:“点解……点解连讲都唔同我哋讲一声?我哋……我哋不是话好要照顾佢咩?”

陈俊南用力捶了一下墙壁,低声骂了句什么,别过脸去。

最初的震惊、困惑、寻找、询问系领导、甚至报警……一切的努力,最终都消弭于那个无可辩驳的“健康原因出国治疗”的官方说法里。时间,开始施展它最强大的力量。

没有齐夏的校园,最初似乎缺少了什么。但课程照常,活动照旧,新的教授很快接替了那门《异常心理与群体行为》。乔家劲和陈俊南失落了很久,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在那个时间段去教师公寓楼下转转,又茫然地离开。但青春的活力和新的朋友逐渐填满了那份突兀的空缺。关于那位苍白、温和、有点神秘又身体不好的齐教授的记忆,像被橡皮擦轻轻擦拭的铅笔字迹,日渐模糊。他们依然会觉得偶尔头痛或看到某些场景时有些恍惚,但那种感觉一闪即逝,再也抓不住源头。

楚天秋是最后一个“忘记”的。他执着地保留着那些调查笔记和梦境记录,试图破解其中的密码。但渐渐地,笔记上的字迹在他眼中变得陌生,那些精妙的推论仿佛成了别人的臆想。梦境不再出现,那个走向光门的背影彻底消散在意识的迷雾中。有一天,他打开那个专门的文件夹,看着里面密密麻麻却毫无头绪的资料,忽然感到一阵极度的荒谬和疲惫。他摇了摇头,将文件夹拖进了电脑回收站,清空。

他继续他优异的学生生涯,依然是那个敏锐、冷静、前途无量的楚天秋。只是偶尔,在心理学系走廊的橱窗里,看到某个模糊的往届教师合影角落里,一个几乎看不清面容的清瘦侧影时,他会驻足片刻,心头泛起一丝极淡的、无来由的怅惘,像是秋风吹过空枝,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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