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鹿丸：风波（十）

鹿丸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第三次确认自己的黑眼圈。

这任务简直不是人干的。

从追查到潜伏，再到跟那两个暗部高手硬碰硬，他的神经就没松过。现在好了，连觉都睡不安稳。脑子里是些无解的问题，像野草一样疯长。

要是被志乃他爸知道，估计得骂他心思不净。

鹿丸叹气。

还是学学佐助吧。那家伙简直是块冰，天大的事都能压在心底。就像刚才，桃地再不斩和白一走，他立刻就恢复了常态，好像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没发生过。

跟个没心没肺的小孩似的，眼不见心不烦。

佐助走到鸣人身边蹲下。卡卡西老师也跟着单膝跪地，轻轻拍了拍鸣人的脸颊。

鹿丸还在琢磨卡卡西刚才的话里有多少真意，鸣人突然“哇”地一声弹坐起来，跟被开水烫了似的。

“好、好晕！”他抓着佐助的胳膊晃脑袋，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狗，“感觉身体里有团火在烧……呕！”

卡卡西老师肩膀明显一松，语气也软了下来：“没事就好。”

鸣人眨巴着眼睛，看卡卡西，再看佐助，最后扫了圈营地，连天上的云都没放过。

“老师，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长的梦！”

“还能怎么回事？”鹿丸抱着胳膊冷笑，“你自己找死，被老师用封印术拍晕了呗。”

鸣人浑身一僵，突然扑过去抓住卡卡西的肩膀，眼睛瞪得溜圆：“老师！你绝对想不到！我跟九尾说话了！”

卡卡西愣了：“九尾？”

“就是那个狐狸啊！”鸣人咧嘴笑，好像跟尾聊天是件多平常的事，“它说它叫九喇嘛！的名字对吧？”

卡卡西彻底傻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倒是佐助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它……凶吗？”

“不凶！温柔的！”鸣人用力点头，又挠挠头，“就是有点傲娇。不过换我被在小黑屋里几十年，我也会脾气不好啊！对了老师，九喇嘛说它现在能通过我的眼睛看外面！你们快跟它打招呼！它肯定在听呢！”

鹿丸的脑子瞬间被问号塞满。

这家伙昏迷的时候，我们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倒好，跟尾聊上天了？

“所以你昏迷的整个过程，都在跟那只狐狸唠嗑？”鹿丸忍不住问。

鸣人笑得更欢了：“不止！我们还玩了游戏呢！它教我怎么控制查！”

鹿丸扶额。

服了。

卡卡西终于回过神，无奈地叹气，眼神里却带着点：“没事就好。说实话，用那个封印术的时候我挺的，本来不想用的。”

鸣人笑容淡了点：“我是不是搞砸了？”

卡卡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别这么冲动。任务有危险很正常，但为了保护队友受伤，也得分轻重。再晚一点，九尾的查就会冲破你母亲留下的封印，到时候怎么办？”

鸣人耷拉着脑袋道歉：“对不起老师……我就是怕佐助再受伤……”

他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九喇嘛也骂我了！说我再这么乱来，它就不管我了！还说我的查控制太差，让我跟你学！”

卡卡西点头：“看来你跟九喇嘛聊了不少。等会儿吃完早饭，详细跟我说说——”

“好耶！”鸣人立刻蹦起来，原地做了套夸张的伸展运动，“我身体倍儿棒！一点事都没有！”

鹿丸第一次觉得鸣人那变态的恢复力不是缺点。

至少对团队来说，这是个天大的优势。

佐助递过去一块压缩饼干，声音很轻：“没事就好。”

“你也是！”鸣人拍着他的肩膀大笑，“我还以为你要被那个白打死了呢！”

鹿丸已经吃完早饭，默默帮卡卡西收拾营地。手里的动作没停，脑子里的问题却越来越多。

这大概就是奈良家的吧。

脑子永远停不下来。

还是那个问题。

从进第七班开始，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老师不是应该让人信任吗？

可他给我的，只有一堆疑问。

鹿丸皱紧眉头。这种感觉，真他妈不爽。

鸣人开始。

虽然他说得颠三倒四，鹿丸还是听明白了大概。

九尾一直都着。它本来在山林里好好的，直到宇智波斑找上门。斑死后，它本该自由，却被初代火影封进了自己妻子。漩涡水户当了一辈子容器，九尾就被在暗无天日的笼子里。

水户死前，九尾又被转移到鸣人的母亲身上。前两任人柱力都没跟它交流过，直到鸣人出生。

“九喇嘛说，我的封印不一样！”鸣人拍着肚子，眼睛亮晶晶的，“以前它只能在小黑屋里，现在能通过我的眼睛看外面！”

“从你小时候就这样？”卡卡西追问。

“对啊！”鸣人笑得更开心了，“它知道我一个人住，知道我吃泡面，知道我被村里的人排挤！是不是厉害？”

鹿丸心里咯噔一下。

九尾之所以对鸣人不一样，是因为它看着鸣人长大。

从鸣人还是个婴儿开始，它就陪着他，看着他被孤立，被欺负，被抛弃。

那它对木叶，得有多恨？

鹿丸的更沉重了。

这趟任务，好像挖出了更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都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思的方向。

卡卡西老师，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鹿丸看着正在给鸣人递水的卡卡西，眼神复杂。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老师。

“老师！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跟他聊天的！”鸣人地晃着脑袋，“我跟他说，总有一天我会帮他重获自由！虽然他说这得花好长时间，还得做很多事，但我告诉他你想见他了！你们俩说的话可像了！”

“哦？是吗？”老师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玩味。

“当然啦！”鸣人拍着胸脯保证。

“比如呢？小鬼。”

“比如——比如你们都老说我还没准备好！”鸣人突然拔高了音量，气鼓鼓的，“还有还有，人类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就会互相伤害，差不多就是这种话！”

“确实如此。”老师毫不犹豫地接话，“而且据我观察，那些天天把善良和宽容挂在嘴边的家伙，往往是最残忍、也最蠢的那批人。”

鹿丸正蹲在地上，把卷好的防水布塞进最底层，手指猛地一顿。

老师是这么看木叶的吗？

一群蠢到意识不到自己残忍的家伙，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木叶到底瞒着他们多少事？

这个念头让鹿丸心里发堵，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老师不信任木叶，很容易理解。

的训练就是服从命令、保守秘密。能问的只有任务目标和任务参数，永远不能质疑村子，不能质疑上层。

可老师不一样。

他活了，脑子里着科学家的好奇心，又强到能当他们的队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问问题？

而那些问题，从来没有简单的答案。

鹿丸眉头紧锁，嘴角抿成一条不满的直线。

“佐助！九尾还提到你太爷爷斑了！”鸣人突然转向旁边的黑发少年，“他好像没特别生你的气，但就是不喜欢宇智波一族。好像也挺正常的吧？”

佐助肩膀垮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不该有的愧疚：“对不起……要是没变成这样就好了。九尾人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鸣人立刻附和。

鹿丸却不这么想。

说我胆小也好，反正我对那只尾永远保持敬畏。谁想被一口吞掉啊？谢谢，了。

鸣人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跟九尾聊天的重点都讲了一遍。鹿丸不是不——那只狐狸活了上千年，肯定知道不少秘辛。但他满脑子还是老师对木叶的态度，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要么是木叶里有老师知道却动不了的奸，要么就是……村子有他信不过的派系。

说到宇智波，鹿丸忍不住琢磨起他们那诡异的处境。

难道问题出在这儿？

不对。宇智波一族被隔离得太死了，根本翻不起什么浪。就算他们在火影大楼安了间谍——鹿丸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微——拿到又能怎么样？他们连自己的族地都出不去。

可能是我想太远了？

鹿丸摇摇头。任何像样的大村子，都有村子的间谍混进来。说不定老师知道一两个，在任务报告里隐瞒信息，就是怕落到敌人手里。毕竟老师能直接联系高层，不用靠任务报告传递消息。可这次的事，真的重要到要直接上报上忍指挥官甚至火影吗？那个叫桃地再不斩的家伙，真的值得木叶这么重视？还是说他跟老师的临时同盟，会让村子不安？

如果不是村子的问题，那木叶又有谁会针对老师？老师可是木叶最优秀、最强的之一啊！

难道是权力斗争？

鹿丸猛地眨了眨眼。

可老爸说过，老师根本没有竞争对手。

“喂！鹿丸！”鸣人突然凑到他耳边，嗓门大得像打雷，“你发什么呆呢？昨晚没睡好？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吧！不过！老师说今晚我们住镇上的！还能泡澡！”

“泡澡……确实不错。”鹿丸低声应道。

佐助已经快收拾完行李了，鸣人的影分身正忙着营地。

权力斗争这种事太蠢了。鹿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肯定有更大的原因。我只要一直问下去，总有一天会搞的。

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刻，才会为自己十一岁时的天真懊悔不已。

温泉水确实舒服。他们赶路的速度够快，老师说该好好放松一晚。鹿丸的脑子还是停不下来，但泡在热水里时，肩膀上的紧绷感确实松了不少。这几天身体被压榨到极限，现在终于开始抗议了。

“鸣人，小鬼，把头露出水面。佐助，再吃个鸡蛋，对你身体好。”

鹿丸不用人催。他吞下嘴里剩下的半颗温泉蛋，伸手又拿了一个开始剥壳。

今晚住的，明显是老师常来的地方。老板一眼就认出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们迎了进去。老师没让他们，也没编什么身份，看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木叶。鹿丸强迫自己不去想这有多危险，选择相信老师的判断。就算木叶已经不值得信任，老师的总不会错。

也许不是木叶不可信。

鹿丸突然意识到，村子从来不是铁板一块。那些看似统一的意志下，藏着无数盘根错节的派系。每个派系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场，甚至连理念都可能背道而驰。

他从小就被教导——人天生就爱把复杂的世界简化成自己能理解的。可奈良家的人，学会对抗这种本能。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种对抗到底是什么滋味。

温泉池对面，老师正捏着佐助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年小臂上新添的伤疤。那道粉色的痕迹像条小蛇，趴在苍白的皮肤上。

“睡前涂些药膏，”老师的声音温和，“你还年轻，恢复得快，很快就能淡下去。”

“我觉得挺的啊！”鸣人在池子里扑着，下巴刚露出水面，金色的头发还滴着水，“像英雄的勋章！”

佐助闻言偏过头，借着温泉的暖打量自己的伤疤。他指尖轻轻碰了碰，没什么痛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肯定不是最后一道。”鹿丸靠在池边，想起父亲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旧疤，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

“所以才要好好护理。”老师放下佐助的手，声音陡然严肃，“反复受伤留疤，同一个地方，下次愈合会更难。严重的话，比如烧伤疤痕，甚至会破坏皮下组织，让肌肉被疤痕牵扯得紧绷。到时候恢复痛苦，还可能永远影响活动范围。”

“哇——”鸣人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那我可不要！”

“你想留也留不住吧？”鹿丸嗤笑一声，突然伸手去抓鸣人的胳膊。少年下意识缩了缩，但还是被他捏住了。

鸣人手臂得很，别说伤疤，连个磕碰的印记都没有。他肚子上也是一样，之前被水刃刺穿的地方，早就恢复得无影无踪。

“好像是有点奇怪……”鸣人挠了挠头，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胳膊，“我一直以为是恢复力好，没想到连疤都不留？”

“我哥说过，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佐助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所以我不在乎。”

“！”鸣人立刻炸毛，“又不是我想这样的！”

“看不见的伤疤，也是伤疤。”鹿丸松开手，往后靠回池壁，“婆婆说过，有些伤刻在心里，旁人看不见，却最难好。”

“确实。”老师点点头，扫过三个少年，“心理创伤往往被忽略，直到彻底爆发才会被重视。而那时，往往已经晚了。”

温泉里短暂的沉默。只有水汽上升，模糊了。

“好了，泡得差不多了。”老师突然拍手打破寂静，“冲个澡就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路可不近。”

鹿丸起身，踩着木屐走到冲澡区，拿起水桶往身上浇。温热的水顺着脊背滑下，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回头问：“老师，回去是走商道吗？”

“不告诉你。”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调侃，“说了的话，你今晚肯定要翻来覆去分析路线，根本睡不着。”

“可是老师，不知道才更让人不安啊！”鹿丸抗议道。

“。”老师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知道我是对的。赶紧冲完澡穿衣服，等下我带你冥想。别想讨价还价。”

鹿丸撇撇嘴，又拎起一桶水浇在头上。身后传来鸣人幸灾乐祸的笑声：“哈哈，鹿丸你自找的！跟老师顶嘴能有好果子吃？”

“就是。”佐助也跟着附和，“今晚在这里很，你放心睡吧。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

鹿丸心里的话差点冲口而出，但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离开木叶的土地，哪里有绝对的？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紧绷下去了。老师说得对，他需要冥想，需要整理混乱的思绪。

——心理卫生也很重要。

婆婆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只当下能解决的问题。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的自己。你只活在现在，做好今天的事，就够了。

那天晚上，鹿丸在老师的手覆上他眼睛时，终于沉沉睡去。

这是四天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熟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鹿丸感觉脑子了不少。连带着都好了些。看来冥想得成为习惯了——他不能让自己疲惫到思维迟钝的地步。那对奈良家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老师已经醒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鹿丸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捂着嘴爬起来。老师没说话，只是在桌边给他倒了杯茶。

鹿丸趿拉着木屐走过去，鞠躬道谢后坐下。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鸣人轻微的鼾声。窗外天还没亮透，是那种带着灰调的深蓝色，仿佛下一秒就会亮起来。

鹿丸捧着茶杯，感受着温热的触感。茶水带着淡淡的泥土香，他喝着，脑子里却在回想昨晚的冥想。

——第三门“生门”，确实能减少流向大脑的查。之前只知道这招能让人冷静，没想到还能用来睡眠。不过这种方法肯定不能用过头，否则会出事吧？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开口：“老师。”

“嗯？”

“如果能把查从生门引开，那反过来，能不能往生门里灌注更多查？”

老师放下茶杯，抬眼看他：“可以。但风险很大。”

“会怎么样？”鹿丸追问。

“查的是此消彼长的。你把查集中到一个地方，地方的查就会减少。战斗时快速转移查还好，毕竟时间短，影响可以忽略。但如果长期让某个器官缺乏查供给……”老师顿了顿，“后果不堪设想。”

鹿丸皱起眉。人体的查恢复速度是固定的，这是常识。

“不过……”

老师突然话锋一转。

鹿丸立刻抬头：“不过什么？”

“我见过的类似现象，都不是查大量涌向开门的。”

老师指尖捻着茶杯边缘，声音沉缓，“有一次，某个上忍为了强化忍术，把查灌进了一条胳膊。结果呢？那只胳膊的查经络当场崩碎，连都受了重创，躺了足足几周才下床。”

他抬眼看向鹿丸，“这两种本质不同，你能看出区别吗？”

鹿丸指尖抵着下巴，脑子飞速转动。忍术……哦！

“那个上忍的查是向外释放的，对吧？”

“正是。”老师点头，“可如果查不是向外爆发，只是集中涌向开门、在头部循环——那损伤或许能减轻。不过没亲眼见过案例，我也不敢票。”

鹿丸咬了咬帮子，抬头时眼神里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老师，我能试试吗？我想强化我的……我的大脑。让思考更快、更敏锐，也更可控。”

老师没立刻回答，只是反复转着手里的茶杯——这是他深思时的习惯。窗外天刚蒙蒙亮，斜斜进屋里，他才开口：“鹿丸，你为什么想做这个实验？你已经够聪明了。我不是捧你——你才十一岁，就已经是木叶最顶尖的智囊之一。”

“我也……”鹿丸耸耸肩，“就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至少该试试。而且有您这样的医疗在旁边盯着，应该是最的尝试方式了吧？”

“你们奈良一族的古籍里，有没有提到过类似的术？”

鹿丸愣了愣，老实回答：“呃……我没查过。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回去后查查吧。任何能降低风险的信息都不能放过——我可不想伤到你这颗聪明的脑袋。”

“我也不想。”鹿丸嗤笑一声，仰头喝了杯底最后一点茶，“那我明天一回家就去问族里的长辈，再翻翻看古籍。”

“我们明天回不去。”

鹿丸皱眉抬头：“不是说商路很快吗？难道又要绕远路穿森林？”

“不是回不去，是暂时不回去。”老师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接这个任务就是看中它没时限。我想去个地方，本来是为了鸣人，但我觉得你这爱琢磨的性子，也会觉得这趟弯路有意思。离这儿不远，不算难走。”

“难怪你昨晚没说……”鹿丸迟疑着追问，“我们要去哪儿？”

旁边的榻榻米上，佐助被晃醒，正揉着眼睛坐起来。

老师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声音里带着点悠远的意味：“往东走。我们去 Uzushio 的遗址看看。”

（未完续）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