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自从开始揉面团，卡卡西觉得自己总算找回了点活着的感觉。

每次从血与火的噩梦里惊醒，他就会跌跌撞撞冲进厨房。面粉扑满双手，把那些黏在指缝里的血色幻觉一点点揉进面团里。这比把自己往死里练管用多了——至少第二天起来，胃里不会空得发。

一年下来，他烤的能堆成山。图书馆那点可怜的烘焙区，所有书都被他翻烂了。连在雾隐村偷学的雾隐术，都被他改成了控温保湿的烤箱技。

他去灵碑的次数越来越少。毕竟面团有时间，错过一秒就成了死面疙瘩。偶尔对着面团碎碎念，总比对着冰冷的石头强。卡卡西觉得，带土他们应该不会介意——那家伙说不定在天上笑到打滚，毕竟自己这个万年冷脸，在研究怎么烤出完美的奶。

老被他挪到了厨房窗台。看着带土龇牙咧嘴的笑脸，琳温柔的眼神，还有水门老师温暖的笑容，卡卡西揉面的手总会下来。

今晚本该是他轮值，负责暗中保护鸣人。

水门老师的儿子刚进学校，卡卡西本以为这小鬼能交到朋友。可三天下来，那抹亮黄色的身影总是孤零零地坐在角落。没人愿意靠近他，连老师都刻意忽略。

卡卡西攥紧了手里的苦无。

他不敢靠近。

命令是一回事，心里那道疤是另一回事。暗部的死亡率高得离谱，今天活着明天可能就成了灵碑上的名字。他怕自己刚和鸣人熟悉，就给这孩子留下又一道创伤。

可鸣人那双耷拉着的蓝眼睛，像极了当年失去玖辛奈阿姨时的样子。

卡卡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食谱。

猪肉。

那小鬼以前总抢玖辛奈阿姨做的，每次都吃得满脸是油。

皮不难，就是加了黄油和糖的甜面团，他最近刚练熟。可……

卡卡西盯着案板上的猪里脊，第一次觉得手里的苦无比菜刀好用。

他学了一年烘焙，不是烹饪。最拿得出手的菜是得半糊的蛋卷，再就是热个汤、按个。这些能叫做饭？

猪里脊比蛋卷难搞一万倍。

第一个里脊，外面焦得像炭，切开里面还渗着血丝。第二个更绝，直接把厨房的烟雾报警器弄响了两次。卡卡西干脆拔了电池——反正暗部出身，对烟味早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得请纲手大人来复活这盘肉。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炸响。

卡卡西皱眉。

谁会来敲他的门？暗部的人从来都是翻窗，伊鲁卡那家伙不敢，阿斯玛更不会。

他扔下糊成碳块的里脊，摸向门后的苦无。

门外站着个陌生的中忍，高马尾，鼻梁上一道疤。卡卡西上下打量——这货怕不是敲错门了？

“有事？”

中忍揉了揉眼睛，像是没睡醒：“我住3A，就是想确认下，你是烧房子还是不小心。”

卡卡西这才闻到走廊里飘来的浓烟。哦，好像第二次报警器响的时候，忘了开窗。

“试做猪肉。”他随口嘟囔，脑子里已经盘算开了——打开走廊尽头的窗，用个小风遁就能把烟吹走，触发消防喷淋。

“猪肉？”中忍声调拔高，“你做个能把房子点了？！”

“没着火，就是有点糊。”卡卡西摆摆手，满脑子都是风遁的印——用柔风术吧，不会吹坏墙壁。

他没注意到中忍的从震惊变成了生无可恋。

“老天啊，收了这些上忍吧……”中忍低声吐槽，直接推开卡卡西闯了进去。

卡卡西愣在原地。

上次有人这么堂而皇之进他的门，还是玖辛奈阿姨拽着水门老师来送的时候。

那点怀念压过了警惕。

卡卡西追进去时，中忍正举着烤盘对着窗户猛扇。他指尖快速结印：“柔风术！”

卷过厨房，浓烟瞬间被裹着冲出窗外。中忍的马尾被吹得乱糟糟，活像个炸毛的猫。

“你——”

卡卡西抬手打断：“等下。”

他转身冲出门。走廊里的烟还没散，要是触发了整栋楼的喷淋，房东老太婆能把他的暗部津贴扣到退休。那可是前刑讯部部长，断热水、拔网线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浓烟散得差不多了，呛人的灰色雾气变成淡淡的青烟，卡卡西这才推门进屋。

厨房飘着焦糊味。

一个穿中忍制服的男人正蹲在烤箱前，手里拎着块黑漆漆的猪里脊。那肉焦得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块烧过的木炭。

卡卡西下意识摸向窗台——那里摆着他和水门班的合影。

幸好，还在。

他松了口气，却见那中忍又拿起了台面上的小苏打罐子，眉头皱着，动作却比刚才冷静多了。毕竟刚才满屋浓烟的时候，这家伙差点把灭火器都扛过来了。

“烤箱底面积攒的油脂燃起来了。”中忍晃了晃小苏打罐，语气平淡，“我用这个灭的火。你烤箱架子放太高了。”

卡卡西探头往烤箱里看。底层铺着一层白花花的小苏打，像撒了层薄雪。

他这才想起，昨天烤芝士薄饼时为了让饼皮更脆，特意把架子调高了。结果今天烤猪里脊，直接忘了调回去。

“……哦。”

起来肯定很麻烦。卡卡西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尴尬。

中忍没像他预想中那样说教，反而指了指案板上揉了一半的面团：“你想做什么？”

“呃……”卡卡西干笑两声，语气带着自嘲，“猪肉。我……”

他顿了顿。

烘焙这事，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就算店员每次看他买一堆面粉都一脸了然，他也没亲口承认过。至少没跟活着的人说过。

“我烘焙还行，但炒菜……好像确实不太。”

说完，他等着对方露出惊讶或嘲讽的。毕竟一个精英，业余时间在家揉面团？这听起来太不搭调了。

但中忍只是笑了笑。

“巧了，我正好相反。炒菜还行，烘焙却烂得要死。”他犹豫了一下，“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卡卡西心里一紧。

他是暗部队长。

他的寿命，用月算都嫌长。和人走得太近，最后只会让对方伤心——，死在他面前。

他不想再沾上人血了。

可……

他真的很想给鸣人做猪肉。

那孩子刚进学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总吃泡面。鸣人喜欢豚骨拉面，那猪肉他肯定也爱吃。

卡卡西能做的事不多。杀人，烘焙。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鸣人更孤单。

而他现在，确实需要帮忙。

沉默了好一会儿，卡卡西才开口：“我还有一块里脊，但用完了。”

“我里有多余的。”中忍立刻说。

“那……”卡卡西深吸一口气，用夸张的正式礼节鞠了一躬，掩饰住心底的不安，“那就多谢你的帮忙了。我确实很需要。”

中忍被他逗笑了，翻了个白眼：“我叫海野伊鲁卡。”

“旗木卡卡西。”

“幸会。”

后来，第二块猪里脊在调低的烤箱架上滋滋冒油，厨房里飘着肉香，再也没有冒烟或着火的迹象。卡卡西看着伊鲁卡熟练地调着，忽然开口：“刚才救了那块猪肉一命，我该怎么谢你？”

伊鲁卡正在切姜的手顿了顿，随即笑出声：“教我你刚才用的烟术吧。昨天我班上有个学生放了臭屁弹，整个教室臭了一下午，要是有这招就好了。”

卡卡西想起水门老师当年用这招把玖辛奈的红头发吹到她脸上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没说这是四代目为了逗老婆发明的，只是点了点头：“行啊。”

也许，就这一次。

也许，他可以再让一个人走进来。

鸣人没什么朋友。

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火影爷爷算一个，一乐拉面的大叔和他女儿算两个。剩下的……就是他的秘密朋友，犬。

犬是暗部。

他总给鸣人送猪肉。不是商店买的那种，是手工做的。皮软足，咬一口能流出滚烫的肉汁，比拉面还好吃。

从来没人给鸣人做过吃的。所以这些，对鸣人来说特别珍贵。

他只见过犬一次。

那天晚上，鸣人被噩梦惊醒，睁眼就看见一个戴狗的高大男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像是被他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鸣人眨了眨眼，男人也盯着他看。过了几秒，犬迟疑地伸出手，用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他把手指放在嘴唇的位置，做了个“嘘”的手势，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鸣人问伊鲁卡老师暗部的事。

伊鲁卡老师告诉他，暗部是比上忍还厉害的精英，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他们不能和普通人说话，连身份都要对除了火影之外的所有人保密，为了保护村子，他们活得很累。

鸣人想，犬一定很孤单吧。不然怎么会来找他做朋友？

不过，他也孤单。所以他特别开心犬愿意和他做朋友。

现在，鸣人看到任何暗部都会笑着挥手。这样，等他再见到犬时，就能正大地和朋友打招呼，不会被人怀疑。

他虽然只是个学校的学生，但也能为保护朋友的秘密出一份力。

鸣人床头的小桌上，每天都会准时出现的猪肉。

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狗”知道。

狗总是神出鬼没，有时连着几天都来，有时却消失好几个星期。鸣人猜，对方肯定是村里的暗部，忙着执行秘密任务保护村子。

所以他总会悄悄留下些小玩意儿当回礼。

可能是张歪歪扭扭的纸条，写着“今天好吃！”；也可能是上课偷偷画的涂鸦——他把狗画成了戴着的三头犬，还特意涂了个大肚皮；运气好的时候，他会把河边捡到的也放上去，那些石头有的像星星，有的像小狐狸。

虽然狗从不回应，但鸣人知道对方肯定收到了。

因为除了，狗偶尔还会留下别的东西。

鸣人床头的玻璃罐里，现在了各式各样的贝壳。有的像小扇子，有的带着螺旋纹路，在会折射出彩虹般的。鸣人没见过大海，却能从这些贝壳里闻到咸咸的海风味道。

最让他惊喜的是生日那天。

那天他醒来，发现小桌上除了，还多了本厚厚的书。

《豪杰物语》。

封面上画着个戴着斗笠的，手里举着把巨大的苦无，眼神亮得像太阳。鸣人抱着书啃了整整三天，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也看得迷迷糊糊，但当看到主角名字时，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那主角也叫鸣人！

从此以后，这本书就成了他的宝贝。每天睡前都要翻两页，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和书里的鸣人一起闯荡忍界。

鸣人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摸着封面傻笑。

他攥紧拳头，对着窗外的月亮发誓。

总有一天，他要成为最强的火影！到时候，他就能正大地找到狗，拍着对方的肩膀说：“谢谢你的和书！以后换我保护你啦！”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