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猛地睁开眼。

黑暗像浓墨般裹住房间，只有窗外漏进的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她屏住呼吸，耳尖微动——没有陌生的脚步声，没有金属摩擦的冷响，只有身边传来的粗重鼾声。

她偏过头，借着微弱的看向身侧。

柯南蜷缩在被子里，小脸皱成一团，嘴角还挂着可疑的口水印。大概是睡得不安稳，他半个身子都压到了她这边，胳膊还搭在她的上。

灰原哀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弯。

原来把她吵醒的，是这家伙的“睡拳”。

她嗤笑一声，心里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以前在组织里，她连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哪敢让别人靠这么近？可现在……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柯南的睡颜，直到那点笑意淡去，眼底浮上一层化不开的苦涩。

她承认，自己对他动心了。

从他不顾一切把她从组织手里救出来开始，从他用滑板载着她在车流里穿梭开始，从他在她做噩梦时笨拙地递来热牛奶开始。和他一起查案时，她会不自觉地放松；看到他为了皱眉头时，她又会莫名地烦躁。

他的存在，像一道，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她不再频繁地做噩梦，甚至敢在白天偶尔走神。

可这恰恰是最危险的。

她曾发誓，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成为她的软肋。可现在，她却开始依赖他的，贪恋他的温度。每次意识到这点，她就会用最刻薄的话把他推开，用最冷漠的自己。

更何况，他心里着的，从来都是毛利啊。

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才是他跨越时空也要守护的人。他怎么可能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女孩，正偷偷把他当成唯一的？

“别想太多。”她以前总这么对他说，可现在，她自己却陷进了无边的思绪里。

身边的人睡得安稳，呼吸均匀。灰原哀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才让她睡在自己旁边——或许，也是想从她这里套出更多组织的？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一紧。

她多希望，他留下来，只是因为她。

“笨蛋。”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却没力气推开他的胳膊。

算了，至少现在，他还在她身边。

可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绝望淹没。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柯南，把脸埋进枕头里。

他永远不会懂的。

在他眼里，她只是那个掌握着组织秘密的科学家，是需要被保护的“同伴”。就像上次，她说“保护喜欢的人，哪怕危险也很幸福吧”，他却只是皱着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后来贝尔摩德用枪指着她时，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他大概只觉得，她是在还他的？

灰原哀盯着窗外出神。树枝在风中摇晃，残月被乌云遮住，连最后一点都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抱有。

以前是工藤新一和毛利，现在变成了柯南和毛利——有什么区别呢？

“灰原，你醒着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柯南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

灰原哀僵了一下，想没听见，可身后的人已经坐了起来，被子摩擦的声音地传来。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没回头。

“又做噩梦了？”柯南的声音更近了些，带着她熟悉的。

“没有。”灰原哀把声音压得更低，“我没事，你快睡吧。”

身后没了动静，她以为他听话地躺下了。可没过几秒，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了许多。

“到底怎么了？”柯南追问，“你今天一直不对劲。”

灰原哀闭上眼，没说话。她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柯南看着她紧绷的背影，突然想起上次她提到姐姐时的。

“我希望她能多告诉我一些心事……总觉得，我只了解她一半的，一半的想法。”

那时她的声音很轻，像飘在风里的羽毛，稍不注意就会碎掉。

柯南叹了口气，黑暗中，他的眼神变得沉重。

“，我有时候也会失眠。”他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低，“躺在床上，想着那些我没能救下的人……如果我再快一点，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灰原哀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些。那个永远自信满满、总能解开谜题的柯南，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在遇到你之前，我处理过一个案子。”柯南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涩味，“月影岛，连续杀人案，每次案发都会响起贝多芬的《奏鸣曲》。我解开了真相，可凶手麻生成实，为了给父亲报仇，最后在火场里弹着《》自杀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夜晚。钢琴声在火海中回荡，绝望又悲凉。

灰原哀忍不住转过身，借着，她看到柯南的眼眶红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推理的结果，也可能是悲剧。”

她的手微微颤抖，有个冲动想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可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还有……你姐姐的事。”柯南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黑暗吞噬。

灰原哀的心猛地一抽。

她从来没问过他姐姐的细节，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她怕听到那些让她崩溃的真相。

“姐姐……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姐姐生前曾提过，毛利侦探身边有个很聪明的男孩。灰原哀一直怀疑，姐姐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柯南的。

柯南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声音哽咽：“她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告诉她了。”

空气瞬间凝固。

灰原哀看着他痛苦的侧脸，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和他连在了一起。

姐姐的死，是他们的伤口。

柯南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正好对上灰原哀的眼睛。下，她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闪闪发亮。

他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暖流涌了上来。他想伸手，把她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拨到耳后。

可最终，他只是轻声说：“你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灰原哀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想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她懂他的痛苦，想和他一起。她想吻他，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到愿意放弃一切。

可理智像冰冷的锁链，把她牢牢锁住。

“别傻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会懂的。他值得更好的人。”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睡吧。”她淡淡地说，“明天还要查案。”

柯南看着她重新筑起的心墙，无奈地笑了笑。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她靠过来。

灰原哀愣住了。

下，柯南的眼睛里没有，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温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靠了过去，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胸口。

心跳声沉稳有力，像定心丸，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

或许，现在这样，就够了。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