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看到太宰发火，这是中岛敦人生头一遭。

不是说太宰是个从不生气的天使——那家伙天天变着花样自杀，要么就是摸鱼摆烂，早把国木田气得拿扫帚抽他，连福泽社长都曾在会议上冷冷瞪着他，就因为他嘴贱吐槽森的围巾丑。

可太宰自己，从没真正动过气。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比如敦自己断了条胳膊，芥川咳得满嘴是血——他也总能笑得云淡风轻，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他在就稳了”。

但现在不一样。

太宰握着手机，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给我拿件外套，要平时那件黑色的。别让血到我喜欢的衣服上。”

敦心里咯噔一下。

芥川是太宰前上司的事，他早知道。那家伙总因为自己“抢走”了“最受宠的后辈”位置，对他恨得牙痒痒。可现在看着太宰那双几乎泛红的眼睛，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敦突然明白——芥川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敦君。”

太宰把手机塞回口袋，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那个被他从河里捞上来、半死不活的自杀狂，而是……像一把出鞘的刀。

“给你五分钟，把所有事说。”

敦后背瞬间爬满寒意。

这哪是太宰？分明是死神本人。

#十四

“真不敢相信你把后辈吓得半死。”

“我没吓他们！明明是他们吓我！你知道我起来是什么样子！”

“噗——你？？得了吧。你就是想找借口再玩一次‘黑手游戏’。”

“……我一直你。”

“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嗯……我也是刚意识到。”

#十五

芥川早到了半分钟。

敦下巴差点掉下来。

他想起自己在侦探社时，迟到简直是家常便饭——有时是地铁挤不上，有时是路上堵车，有时是忍不住买了茶泡饭（毕竟茶泡饭是人生）。反正有太宰当老板，他从没把守时当回事。可现在看着芥川，他突然好奇：太宰侦探社后，到底变了多少？要是换了以前，芥川是不是能在五分钟赶到任何地方？

好吧，算四分钟。毕竟要抠点细节。

更让他震惊的是，芥川走进仓库时，那副的样子，仿佛这不是什么危险的接头地点，而是自家后花园。敦终于懂了，为什么这家伙总用那种尖锐又不耐烦的语气问他——

“你到底哪点比我更像合格的后辈？”

他本来想回“哪点都比你强”，可转念一想，这是太宰第一次主动找他帮忙，心里那点小别扭突然爆发，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喂，人虎。”

灰色的眼睛突然凑近，敦吓得差点跳起来。靠太近了！

“干嘛？！”

芥川上下打量他一番。敦心里发毛——这家伙该不会想现在就他一刀吧？可没想到，芥川的柔和了一点。敦歪歪头。

“要杀就快点，别磨蹭。你这样很吓人啊。”

自从被成家常便饭后，敦早就麻木了。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麻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没事就好。”

芥川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幻觉。敦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这比他突然长出第三只手还离谱。

他正想追问，仓库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他们的位置找到了。”

太宰从阴影里走出来，身上穿着芥川带来的黑色外套。那瞬间，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分明就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港口黑手干部！

“太宰，我们接下来……”敦的声音有点发颤。

“……再说一遍。”

敦愣住，看看太宰，又看看旁边的芥川。芥川用胳膊肘了他一下——妈的，疼死了！

他咽了口唾沫，重新开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太宰？”

下一秒，就像电影里的镜头——三人并肩站成一排，面向仓库大门，嘴角紧绷，眼神冷得能结冰。

“让那些杂碎知道，招惹‘双黑’是什么下场。”

“……芥川？”

“没事，人虎。太宰不是第一次单独行动了，况且还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只有我没穿黑衣服！”

“……啥？”

“你看我！你们都穿风衣，就我穿吊带裤！还有你——你的外套简直是武器！”

“那是我的异能，人虎。”

“还有太宰！他穿了你给的黑外套，活脱脱一个黑手干部！”

“他本来就是干部，蠢货。”

“哦。”

空气突然安静。

“……还是。为什么我没有？”

“因为你不是黑手，人虎。从来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可太宰也不是黑手了啊？为什么他有外套？难道黑手是批量生产同款黑外套的？还是……等等！我懂了！你是想靠这个夺回‘最受宠后辈’的位置，对吧？”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种词，人虎。街鼠能有这见识，算你厉害。但我告诉你，我从来不需要‘夺回’什么，因为我一直是最受宠的后辈。”

“……哈。你什么时候‘受宠’过？”

“……”

“我是说，除了我之外——”

“！！！”

“你干嘛摆那张脸？我怎么了——卧槽，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芥川君～就给敦君一件外套吧，省得他吵死了。”

午夜十一点二十四分，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中岛敦盯着聊天框里的三个字，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半天。

「汪汪汪」

操。

敦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偷偷瞄向走在最前面的男人。

太宰治背对着他们，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巷子里只有三人的脚步声，死寂得吓人。

敦又摸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中岛敦：我好怕…太宰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发送成功，时间跳到11:25。

「汪汪汪」几乎秒回。

[汪汪汪：不然呢？我们现在在跟谁打交道？是中原中也啊。你觉得他能不？]

敦愣住了。

[中岛敦：可他们不是互相讨厌吗？上次那个帽子事件…]

消息发出去，等了五分钟才收到回复。

[汪汪汪：哦那事啊，确实疯批。]

[中岛敦：我总觉得，太宰好像不是拿他帽子的…]

[汪汪汪：废话！那可是中原中也的命根子！太宰怎么可能真拿？对了，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听到什么了吗？]

敦心脏猛地一跳。

[中岛敦：卧槽别卖子！快说！]

他正盯着屏幕等下文，突然撞上一道温凉的触感。

抬头一看，太宰治不知何时停了脚步，正低头看着他。

男人双臂抱胸，鸢色的眼睛在夜色里泛着。

「敦君，想知道我怎么想吗？」

敦喉咙发紧，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掏枪崩了我？

下一秒，头顶却落下温热的掌心。

太宰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的冰冷瞬间融化，亮得像能整条巷子。

「走路要看路哦，敦君。还没开打就受伤，可就不好玩了。」

敦僵在原地，偷偷看向旁边的芥川龙之介。

黑衣少年脸色发白，握着罗生门的手都在抖。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章）

中原中也踹碎侦探社窗户的那天，敦躲在茶水间，把对话听得二楚。

与谢野晶子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调侃：「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让你注意到他呢，笨蛋。」

太宰治嗤笑：「哦？你跟红叶姐当年也这么说？」

「…哼。原来你蠢了这么多年。」

「我蠢？我可是横滨智商天花板！除了乱步没人比我聪明——」

「闭嘴吧。你这点伤算什么？跟你让他受的罪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太宰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喂喂，是那个矮子闯我们秘密基地的吧？还不分青红皂白绑架我社员，说我偷了他的帽子？我闲得吗？」

与谢野的脚步停在门口：「太宰治，你能骗所有人，骗不了自己。」

（第十九章）

「太宰，我有话问你。」

巷口的风更烈了，隐约飘来。

太宰脚步不停：「马上就要打架了，芥川君。现在问？」

「是。」

「…行吧，问。」

敦松了口气——还好没掏枪。

芥川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以前说，中原中也就算被绑架，你也不会眨一下眼。那现在为什么要救他？」

空气突然凝固。

太宰的背影顿了顿，缓缓开口：「很简单啊，芥川君。」

「不，不简单。你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

「我撒谎了。就这么简单。」

（第二十章）

敦第一次见太宰笑得那么开心。

不是平时那种气疯国木田的欠揍笑，也不是像乱步那样洞悉一切的 smirk。

是真的开心。

笑得毫无顾忌，连眼角都弯成了月牙。

那天是，敦本来不想来社里——毕竟太宰从不工作。

可他刚上楼，就看见太宰瘫在沙发上，对着窗外挥手。

「中也～这么喊朱丽叶可不行哦～」

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中原中也浮在三楼窗外，正对着他比中指。

太宰看见中原中也的瞬间，整个人都亮了。

像等了的人，终于来了。

敦躲在柱子后面偷看，忽然瞥见巷口的阴影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芥川龙之介缩在墙角，用咳嗽掩饰着笑声，肩膀一抽一抽的。

敦差点笑出声——这家伙躲得也太明显了吧？

后来他听见太宰说：「这种东西最没用了，中也。就像你的帽子一样，该扔就扔。」

可敦看得，太宰说这话时，眼底藏着一点连他都能察觉的失落。

就像他小时候被孤儿院抛弃时，那种「原来我没那么重要」的难过。

中原中也当时反问：「所以你大费周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帽子？」

敦在心里叹气。

原来再聪明的人，也会栽在一顶帽子上。

（第二十一章）

敦终于明白，为什么港口黑手都穿黑衣服了。

145个敌人倒在地上——大部分是太宰和芥川解决的，太宰，出手干净利落，连眼都不眨。

24个被他用白虎爪拍晕的。

还有15个跑得快的，溜了。

三人站在血泊里，满身都是别人的血。

敦看着太宰的侧脸，突然懂了「港口黑手恶魔天才」的含义。

那不是玩笑。

是刻在骨子里的狠戾。

他终于知道，太宰和芥川当年在黑手时，是怎样的存在。

杀人如麻，。

太宰治。

他站在尸山血海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像结了冰的寒潭。

敦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原来他的老师，还有这样的一面。

直到此刻，中岛敦才终于懂了。

懂了为什么芥川龙之介总说他永远成不了他们的同类。

眼前的世界和他长大的孤儿院截然不同。他尝过，挨过饿冻，可他从没想过自己要对别人下手。

那森冷的枪口，的血花，还有敌人濒死的哀嚎……每一幕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可太宰治呢？

那个总挂着笑的男人，当年在黑手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现在的模样，和过去的他相比，又变了多少？

中岛敦不敢深想。更让他恐惧的是——太宰治眼底偶尔闪过的、和黑手时期如出一辙的冷意。

那熟悉的黑暗，似乎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敦君，抱歉让你看到样子。”

太宰治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正低头换弹匣，动作得像呼吸一样自然。瞄准，射击，退壳，上膛——每一帧都透着经年累月的杀戮本能。

“他早晚要习惯的，太宰。”

芥川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却牢牢锁在中岛敦身上。那张总是冷硬的脸上，此刻竟看不出。

中岛敦叹了口气。

他不用当侦探也知道，太宰治在怕什么。怕他看到这的一面，会像以前一样退缩，会厌恶这样的自己。

“你们俩……也太小看我了。”

中岛敦的指甲骤然变长，泛着的利爪刺破掌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坚定：“我又不是什么圣人。不过几尸体，还不至于让我哭鼻子。”

话音未落，他猛地侧身。

一道黑影从芥川背后扑来，锋利的短刀几乎要抹上芥川的脖颈。中岛敦的利爪快如闪电，“嗤啦”一声，直接将那偷袭的撕得血肉模糊。

芥川连眼皮都没抬。

太宰治和芥川同时看向中岛敦。

有反应的是芥川。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温度。

“收回之前的话，人虎。”芥川的语气带着几分认可，“或许……你真的能这里。”

XXII.

“真不敢信，他们让你了，矮子。”

“去你妈的！等着瞧，混蛋太宰，我迟早揍得你满地找牙！”

“可是矮子亲我一口的话，说不定我会让你哦~”

“你——！”

“怎么，是红叶姐的花街不合你胃口？还是那里的男人都不了你的眼？”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那种地方，混蛋。”

“但你这张脸，不去当男可惜了。”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只会用脸勾引别人？！”

“至少那样，你那双漂亮的小手就不用沾血了。港口黑手会毁了你的，矮子。那种世界……他们会把你像蝼蚁一样碾死。”

“……喂。你该不会……真的在我吧？”

“哈？我？怎么可能。”

“我懂了，你是怕我抢了你的位置吧？放心，混蛋太宰，我对森的继承人没。”

“喂，你刚才没听见我——”

“还有，别再瞎操心了。我自己能搞定。”

“啦啦啦啦啦我听不见我听不见矮子在说什么~”

XXIII.

说实话，中岛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毕竟对方可是能绑架中原中也的狠角色。

中原中也——港口黑手五大干部之一，操纵重力的异能，实力强得离谱。能把他掳走的组织，怎么也该是费奥多尔那种级别的疯子吧？要么是道德扭曲的变态，要么是自以为是的神棍。

中岛敦早就做好了血战的准备。他跟着太宰治和芥川踢开大门时，甚至特意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手制服——这可是他“黑化”的首秀，总得像样点。

结果呢？

眼前的场景让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中原中也正和与谢野晶子碰杯，喝的还是82年的柏图斯。他哪有半分阶下囚的狼狈？反而容焕发，身边还围着侦探社的一群人，个个穿着亮丽的礼服。

这哪是绑架现场？分明是上流！

旁边的芥川已经彻底僵住，灵魂仿佛出窍。

而太宰治——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盛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震惊。那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空气安静得可怕。

中原中也也看到了他，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太宰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怒火：“第一次我当你们开玩笑，现在——”

“老子他妈真的火了！”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