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出欢乐屋时,紧绷的气氛终于松了些。虽然日向创仍沉浸在尼代的死带来的压抑中,但至少暂时不用面对处决了。
可他心里堵得。
所有事都成一团,狛枝凪斗的那些。他想找对方聊聊,可一转头,狛枝就没影了。日向创懂这种——大概是不想见任何人吧。
他自己也一样。
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小屋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
“我没有才能。”
明明拼命想把它压下去,却像魔咒般挥之不去。日向创甚至开始纠结——是不知道自己有才能时更难受,还是现在得知真相更痛苦?
旁人或许会说“才能算什么”,可对他来说,这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那被抹去的几年记忆,现在想来竟有些庆幸。说不定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没有才能”。
连梦里的教室都变得可疑。
那真的是记忆吗?梦里的自己,明明那么渴望找到归属……可没有才能的他,真的属于希望峰学园吗?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念头刚冒出来,心口就像被巨石压住。
他知道同学们不会因为他没才能就看不起他,但他自己过不去这坎。他和他们不一样,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更荒唐的是,他一个预备科的,怎么会和这些天才一起被绑到岛上?
万一大家怀疑他是叛徒怎么办?毕竟他是个“异类”……虽然现在没人提叛徒的事了,但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满脑子的负面快把他憋死了。日向创猛地起身,拉开房门——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他在屋里了?连时间都忘了。
同学们应该都回房了吧。正好,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出去走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成了执念。房间里的空气太闷,他逃出去。
日向创脚步飞快,像在躲避什么。直到离越来越远,心脏狂跳的节奏才下来。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初到岛上时的那片海滩。
这里算不上安宁——他就是在这儿失去意识,也是在这儿第一次看到黑白熊的影像。可此刻,他偏偏只想在这里。
他在沙滩上坐下,把膝盖抱在怀里,仰头看向星空。
星星很美,却不进他心里。那些糟心的念头像潮水般涌来,日向创把头埋进臂弯,整个人缩成一团。
“在这里见到你,一点都不意外。”
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日向创猛地抬头,狛枝凪斗就站在他面前。
他没听到对方踩在沙子上的脚步声。刚才到底走神到什么地步?
“问你‘还好吗’好像有点多余,答案太明显了。”狛枝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你怎么会来?”日向创哑着嗓子问。
狛枝抬起,露出上面显示的日向创的名字缩写。日向创心里一紧——这家伙又因为自己感受到了“痛苦”吗?
可他没想到,狛枝会真的来找他。毕竟之前那家伙的状态……
日向创别开脸,没说话。狛枝却自顾自地开口:“是因为‘没有才能’的事吗?”
日向创瞳孔骤缩。
哪怕心里想了一万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狛枝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应,轻笑一声:“看来我猜对了。”
“不止是这个……”日向创深吸一口气,“是到岛上之后所有事的总和吧。”
还有我有多你——这句话他咽回了肚子里。
“但知道自己和大家不一样,没有才能……真的很难受。”
狛枝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无法想象那种感受。”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日向创心口一疼。他没说话,权当没听见。狛枝却突然笑了,带着歉意:“抱歉,我好像说错话了。”
“我是说……我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帮到你,但我说。”狛枝的投向漆黑的大海,声音轻得像海风,“在这座岛上认识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这句话本身就很矛盾——毕竟你没有才能,而才能对我来说那么重要。可对你,我却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你明明没有才能,却给了我那么多希望……说不定,这本身就是一种才能呢?”
日向创怔住了。他转头看着狛枝,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有太多话堵在喉咙里——你怎么会说出我最想听的话?为什么偏偏是你?
可最后,他只挤出两个字。
“谢谢。”
声音很轻,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海浪拍打着沙滩,碎成一片又一片银白的泡沫。
日向创和狛枝凪斗并排坐在温热的沙地上,谁都没说话。
只有海风在耳边呼啸,卷着咸钻进衣领。
这种安静,本该让人不安。毕竟他们困在这座绝望的小岛上,每分每秒都可能有人死去。可奇怪的是,日向创心里竟泛起一丝难得的平静。
就像所有糟糕的事都被海浪卷走了——那些审判时的嘶吼、同伴间的猜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暂时消失了。
但他,这只是错觉。
只要他站起身,就得回到那间逼仄的小木屋,就得面对那些各怀心事的同学,就得继续在这座岛上挣扎求生。
所以他不想动。哪怕多坐一秒也好。
困意像潮水般涌上来,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日向创终于撑着膝盖站起身,转身看向身边的狛枝。
男人依旧低着头,银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侧脸在下显得有些苍白。
日向创伸出手:“……谢了,陪我到现在。”
他没说出口的是——谢谢你昨晚说的那些话。那些“希望”的碎语,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里的褶皱。狛枝应该能感觉到吧?毕竟自己胸口那股闷痛感,确实轻了不少。
狛枝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掌心的温度比想象中更凉。
“没什么。”他声音很轻,像海风一样飘忽。
日向创张了张嘴,想说“才不是没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两人沉默着往走。日向创注意到,狛枝的脚步有些虚浮,肩膀也绷得很紧,像是在忍耐什么。
他想问,但又忍住了。
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吧。
走到自己的木屋门口,日向创刚要开口道晚安,狛枝突然打断了他。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最终死亡房间吗?”
日向创一愣,缓缓点头。
“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狛枝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怪的沙哑,“但有件事……我没法忽略。”
他顿了顿,了他眼底复杂的——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日向创看不懂的疯狂。
“昨晚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狛枝的声音轻轻颤抖,“但很快……你可能就会厌恶我,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
“什么意思?”日向创皱起眉,“如果有什么事——”
“不行!我不能告诉你!”狛枝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一丝崩溃,“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矛盾……哪怕你会恨我,我也做我该做的事。”
他说完,猛地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像是在逃。
“晚安,日向君。”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日向创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昨晚那个在海边安静陪他的狛枝,和刚才那个语无伦次的狛枝……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天早上。**
日向创的非但没消,反而更重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一点都不想和人说话。但刚坐下,左右田就举着个小机器人跑了过来。
“看!我做的迷你二大!厉害吧!”
那机器人圆滚滚的,还能发出“嘎哦”的叫声,惹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难得轻松了些。
就在这时,九头龙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日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日向创茫然抬头:“告诉什么?”
“别了。”九头龙皱着眉,“审判的时候狛枝明显不对劲。他肯定发生了什么,对吧?你和他走得最近,不可能不知道原因。”
“我……”日向创语塞,“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进了最终死亡房间,出来后就变成那样了。”
“骗人!你肯定知道什么!”终里拍着桌子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日向创咬了咬牙。他不想把狛枝昨晚说的话告诉别人,但看着大家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他……确实说过,我和你们不一样。”
话音刚落,左右田突然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难道你就是叛徒?!”
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叛徒”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了每个人心里。虽然没人明说,但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暗中猜测。
“不是!”日向创立刻否认,心脏猛地收紧,“不是叛徒……是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没有才能。我是预备学科的学生。”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里炸开了。
“预备学科?”九头龙挑眉。
“就是……花钱进希望之峰的那种?”左右田愣了愣,随即松了口气,“靠,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吓死我了!”
日向创看着他轻松的,心里突然一阵刺痛。
吓死你了?
对你们来说,这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九头龙和左右田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随意。他们觉得这是小事,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才能——那种能让他们昂首挺胸走进希望之峰的资本。
可他呢?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进这所梦寐以求的学校,是因为隐藏着某种未被发现的才能。直到昨晚,狛枝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靠父母花钱,才勉强挤进修罗场般的预备学科的普通人。
如果没有这笔钱,他连希望之峰的大门都摸不到。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才能的。”日向创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以为……我和你们一样……”
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抱怨。
“别难过了,日向君。”七海千秋轻声说,“是不是预备学科,的。”
“对呀!”索尼也附和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们的朋友!”
日向创心里一动,稍微好受了一点。但这感动很快就被另一种取代了。
如果说这些话的,不是“高校级”的你们……会不会更有说服力?
他不是怪他们。他只是——他们永远不会懂。
他们生来就拥有才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怎么可能理解一个普通人,为了靠近“希望”付出了多少,又在梦想破碎时,有多绝望?
这种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只能把这些压下去,埋在心底最深处。
就在这时,黑白美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喇叭:“各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打败最后一只黑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去最后一座岛探险啦!”
同学们欢呼起来,纷纷起身往外走。日向创也跟着站起来,下意识地扫过——狛枝没来。
他早就猜到了。
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狛枝不在身边,他就会这么了?
日向创皱着眉,跟着人群走出,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咸。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海平面,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越来越汹涌。
众人踏遍新岛的角角落落,最后聚在小吃街的摊位旁,七嘴舌地讨论着岛上的发现。可谁也不敢确定,那些零碎的线索到底能不能信。
“这一切肯定是未来搞的鬼……”索尼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但他们总不至于和我们为敌吧?毕竟当初是他们阻止我们自相残杀啊!”小泉连忙插话,试图反驳。
“你怎么能确定?这话可是黑白美说的,她本来就是未来的人。说不定这个系统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我们?别忘了,之前它可是帮着罪木杀了西园寺……”左右田在一旁冷不丁地提醒,瞬间让气氛凝重了几分。
“但黑白熊说过,我们的人数比预期多。如果他们真是敌人,怎么会做这种可能救我们的事?”边谷山冷静分析,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
“可如果不是敌人,那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里?”终里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得所有人哑口无言。明明有那么多线索指向未来是盟友,可这个最的问题,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沉默蔓延,左右田突然开口:“那叛徒呢?叛徒会不会很危险?”
“根本就没有叛徒!”索尼猛地提高音量,“那是黑白熊的谎言,就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朋友?”
“真是……软弱啊……”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突然响起,日向创猛地回头,就见狛枝凪斗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眼神空洞得吓人。
“遇到问题不想着直面解决,只会逃避……这种行为,简直无药可救。”狛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狛枝……你这几天去哪了?”日向创终于忍不住开口,心里的疑惑积压了。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狛枝冰冷的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狛枝开始自顾自地说起,他一直在找那届自相残杀的,还说十神白夜的死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
这话彻底激怒了索尼:“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不许说十神君的死是白费!你最近太奇怪了!我讨厌现在这个样子的狛枝君!”
“我也讨厌你!不对,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终里毫不客气地附和。
“哎呀,看来我被大家讨厌了呢……”狛枝脸上摆出一副夸张的悲伤,但任谁都能看出那是的。他从来就不在乎这些高校级的天才们是否讨厌自己,现在自然也不会例外。轻笑一声后,他继续说道:“你们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吧?这样正好。”
他往前几步,径直走到日向创面前:“你也讨厌我,对不对?毕竟我这种人,实在找不到被喜欢的理由。”狛枝说着,脸上还挂着那标志性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我不讨厌。”日向创几乎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明明此刻的狛枝看起来那么有压迫感,可这句话却说得无比自然。狛枝似乎有些失望,但没再追问,转而面向所有人。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叛徒是谁。但……就算赌上性命,我也要把叛徒揪出来!好了,我该走了……对了,如果你们再见到黑白熊,帮我带句话。就说……它不需要再提供动机了。”狛枝的语气斩钉截铁,听得日向创浑身一寒。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所有人的都追随着他的背影。
路过日向创身边时,狛枝的视线和他短暂交汇了一瞬。就是这一眼,让日向创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追上去问个。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狛枝肯定会躲开他,甚至拒绝交流;就算追上去,也会追问不休……最终,日向创还是选择留在原地,和同学们在一起,可心里却像揣了只,焦躁不安,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狛枝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Ibuki 忍不住开口:“那家伙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凪斗打算杀人?”
“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没想到会这么离谱……”九头龙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
“我也想知道。”日向创低声说道。
“不管他怎么了,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那家伙肯定是想杀人!”左右田急得跳脚。
“没错,他身上的气场确实很可疑……”田中眼冒,沉声附和。
“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能怎么办?”小泉无奈地问。
“再把他绑起来啊!这是唯一的办法!”左右田提议。
“但现在二大君已经不在了……”七海千秋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
“交给我!对付他这种弱不禁风的家伙,我一个人就够了!”终里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如果需要帮忙,我也可以出手。”边谷山道。
“那这事就交给我吧!等我想出计划,我们再集合!”左右田拍着胸脯保证。
日向创站在一旁,心里乱糟糟的。他理解大家想通过控制狛枝来确保的,可他实在不想参与这种事。思来想去,他决定保持中立,绝不掺和进去。
“你让我去引诱狛枝?!”当左右田给他任务时,日向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最有可能让他听进去话。”左右田理所当然地说。
“我不干。我从来没同意过你们的计划,也不想和这事扯上任何。”日向创的态度异常坚决。
“什么?你认真的?这可是为了大家的啊!”左右田急了,试图说服他。
“你们找别人去!”
“可只有你是他绝对信任的人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这么做!”日向创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好好想想,狛枝现在状态这么不稳定,我要是背叛他,对他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一番话让左右田哑口无言。日向创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或许这是自狛枝变得奇怪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