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狛枝凪斗盯着上的旧疤，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

刚才他才知道，这道疤竟然能让他和日向创心声。

最不该发生的事，偏偏撞上了他的霉运体质。

一开始他还嗤之以鼻——就凭他和日向那点，怎么可能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可越想越，那些对棕发少年道不明的，像藤蔓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

就像他的运气一样，不受控制，无法理解。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佩子和九头龙那种从小一起长大的羁绊他比不了，但他的运气从来都不讲道理。万一真的心意相通了怎么办？他那些谋划、那些阴暗的念头，岂不是要赤裸裸地摊在日向面前？

更可怕的是——如果心声意味着日向能容忍他，甚至……喜欢他呢？

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可真到了可能实现的时候，却只想逃。

这座岛上危机四伏，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护住日向了。他习惯了预判所有风险，可面对这群陌生的同学，面对捉摸不透的未来，他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

如果他们真的成了朋友，他的好运迟早会招来厄运，把日向从他身边夺走。

**——**

日向创攥着手里的果汁，视线黏在门口。

狛枝又提前溜了。

今天明明是难得的好天气，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有狛枝坐立不安，没吃几口就借口离开。那强撑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日向一眼就看穿了。

该留在原地和大家继续热闹，还是追出去看看？理智告诉他更稳妥，可胃里那股拧巴的感骗不了人。

终于，他悄悄起身，尽量不引起注意。还好大家聊得，没人喊住他。

一路走到狛枝的房门口，日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几秒后，门开了。狛枝眼里的一闪而过，随即挂上那副熟悉的假笑。

“日、日向君？你怎么来了？”

“你刚才走得急，脸色也不好，我来看看。”日向直截了当，“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能被日向君这样的人，我这种渣滓真是受宠若惊——但真的不用麻烦你。”狛枝笑着摆手，可那笑容连嘴角都没弯到眼底。

“真的？”日向挑眉，“没在策划什么奇怪的事？”

狛枝连忙摇头。看着他这副样子，日向的心莫名软了下来：“那到底怎么了？有心事就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做傻事强。”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什么时候开始，他会狛枝的了？

狛枝的假笑僵在脸上，眼神飘忽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那……我们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像怕烫到舌头似的。

日向心里一动，替他接下去：“……一起走走？”

狛枝眼睛瞬间亮了，像点亮的星星：“对！日向君难道听到我的心声了？”

他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那股无忧无虑的劲儿让日向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说到底，再怎么奇怪，他也只是个少年啊。

**——**

两人选了最陌生的第二岛。这里他们还没来得及探索，正好避开的视线。

狛枝边走边讲他的运气法则，声音轻飘飘的，像在说别人的：“如果现在觉得是倒霉，那肯定是在为后面的好运攒人品。”

他说每次坏事之后都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才会对眼下的困境安之若素。日向听得似懂非懂，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离这个捉摸不透的同学近了一点。

虽然还远谈不上理解，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了。

他转头看向狛枝，却对上一双异常认真的眼睛。那眼神里的焦灼和恐惧，让日向心头一沉。

“所以……我们还是别再说话了。”

日向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像被攥紧了。

明明是狛枝提出要一起出来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这落差比预想中更伤人。

“为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狛枝别过脸，声音发涩：“你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我们甚至因为那道疤，过彼此的痛苦……这好运太奢侈了。再这样下去，随之而来的厄运……会把你夺走的，就像以前那样。”

日向沉默了。

他看着狛枝紧绷的侧脸，突然开口：“我不走。”

狛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不是不信你的运气，那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有你的理由和经历。”日向深吸一口气，“但你就没想过——大家能好好相处，本身就是你等的好运吗？你也是班级的一员，这好运里，也你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和狛枝说话，心里就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丢了一个人。

狛枝的眼眶红了，却还是固执地摇头：“没那么简单……总有一天，你会出事的。”

日向创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你说的不对。运气这东西，根本挡不住该来的麻烦。就算不和你在一起，我在这儿也危险。”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又接着道：“而且人生本来就是要冒险的吧？好像有个作家说过类似的话……记了，大概是‘失去重要的人很痛苦，但更遗憾的是从未遇见他们’？”话刚出口，日向创就在心里暗骂自己记性差——明明想用来开解对方的句子，偏偏记。

狛枝凪斗忽然笑了。

“失去所爱之人固然可怕，但最糟糕的，是从未与他们相遇。”他轻声重复，语气里带着某种了然的温柔。

“对！就是这句！”日向创眼睛一亮，随即脸颊微微发烫——这话从狛枝嘴里说出来，怎么突然就变了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日向君。今天和你聊天，真的帮我想通了很多事。”狛枝说完，转身就要走。

“啊，没、……不过你……”日向创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改变了主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狛枝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嘴角挂着真诚的笑意，声音轻得像羽毛：“晚餐时见。”

日向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看来他确实想通了。

晚餐时间一到，日向创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没几分钟，左右田和一就凑了过来，一坐下就开始抱怨。

“你说邪门不邪门？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和田中那家伙绑定了？我本来还指望能和索尼小姐有点发展呢！泡汤了！”左右田捶着桌子，一脸生无可恋。

日向创夹了块肉放进嘴里，道：“往好处想，至少索尼没和别人绑定。不然你岂不是要嫉妒死？”

“我的天！那确实更惨！不过我还是嫉妒七海！但至少她和田中之间不会有什么吧？”

“那可不一定。”日向创逗他。

左右田瞬间跳起来：“什么意思？！喂！他们俩是不是有？你知道什么？”

“冷静点，逗你玩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靠！别吓我啊……话说回来，田中那家伙一天到晚跟我扯些听不懂的神秘学，我都快被逼疯了！真不知道我怎么忍到现在的。”

日向创挑了挑眉：“你忍了？”

“他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干脆主动陪他着，省得他偷偷摸摸的更吓人！不过说真的，除了狛枝，我真找不到比他更烦的搭档了……”左右田说到一半突然闭嘴，讪讪地看向日向创，“啊、那个……你和狛枝绑定了对吧？肯定很奇怪吧？”

“也没那么糟。”日向创顿了顿，道，“他有时候还挺 nice 的。而且这绑定又不会改变我的人生。”——鬼才信！自从和狛枝绑定，他的人生早就乱成一团了。

“话是这么说，比起我们绑定的这两个怪人，确实算运气好了？”左右田试图圆场。

“或许吧。”日向创忍住没说“你自己也没正常到哪儿去”，转而道，“不过一点点怪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希望是这样。”

“要是只有一点点就好了！”左右田叹气，引来日向创一声轻笑。“不过你也挺怪的，和狛枝走那么近！你们连疼痛这种罕见的都有，肯定不一般！”

“你和田中不也天天黏在一起？”

“才没有！那家伙自己要跟着我！”

“你大可以不理他，却主动陪他。我看啊，你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向创促狭地笑了笑。

“才没有！”左右田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放心，他那么黏你，肯定也喜欢你。”

“最多是朋友！而且要说喜欢，狛枝那家伙分明是爱你吧！”左右田脱口而出，日向创的脸“唰”地红了。

“什、什么？别胡说道！”他结结巴巴地反驳，耳朵尖都红透了。

左右田见状，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假的？自从我们有了这个，”他指了指上的绑定疤痕，“你们俩就形影不离！”

“我现在不就没和他在一起吗……”

“赌不赌？”左右田坏笑。

“赌什么……”日向创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日向君！原来你在这里！”

日向创僵硬地转头，只见狛枝凪斗正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嗨，狛枝。有事吗？”日向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毕竟前一秒还在聊他。

狛枝站在桌旁，手指不安地抠着衣角，眼神躲闪：“那个……我想问问……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

“当然可以。”日向创话音刚落，狛枝立刻眼睛发亮，在他身边坐下。

日向创偷偷瞪了一眼旁边偷笑的左右田，无奈地低下头扒饭。

完了。

刚才左右田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