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拖着灌了的,掏钥匙的手指都在抖。
终于到家了。
他现在只想扑进书房那张老旧的扶手,最好能睡死过去。咖啡?书?都滚一边去。只要能坐下,就算上扎满针他都认了。
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他反手带上门,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从警局出来前,鉴识科的人扣下了他带血的衬衫。现在身上套着件东京警视的大号T恤,料子糙得剌皮肤,胸口还印着几个傻气的黑体字。
他抬看表——凌晨十二点五十七。
那个本来要去蹲点的珠宝劫案,估计早就结束了。谁让他半路上撞见个杀人案呢?
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个。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的楼梯。一步,两步……只要爬上去,就能瘫进他的专属宝座。
等等,洗澡?换衣服?
算了,要紧。
他趿拉着拖鞋冲进书房,连灯都懒得开,凭着记忆扑向扶手。身体陷进柔软的布料里时,他舒服得差点哼出声。
就眯两分钟……等下再查劫案的消息。
眼皮像粘了胶水,越来越沉。工藤新一刚要彻底放空,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
他猛地睁开眼。
鸟撞窗户?可现在是半夜,哪来的鸟?难道是蝙蝠?还是体型特别大的那种?
工藤新一皱着眉起身,顺手了书房的小夜灯。黑暗里,他凑到窗边,借着往外看——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窗台下,一只手正死死抠着墙沿。
那只手戴着白色手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再往上看,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轮廓——白色礼帽,单片眼镜,还有那件标志性的白色披风。
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的瞬间,他伸手抓住了那只。
“喂!”
对方没有回应。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顺着风飘进他耳朵里。
工藤新一咬紧,使劲往上拽。基德的身体轻飘飘的,可那件该死的滑翔翼披风像块板,坠得他胳膊。他好不容易把人拉进书房,两人一起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疯了?撞窗户撞晕了?”工藤新一撑着地板坐起来,没好气地踹了基德一脚。
基德蜷缩在地上,披风散开像只折断的鸟。他还在喘气,这是好事,但始终没吭声——这就不对劲了。
工藤新一伸手去扶他,刚碰到对方的胳膊,就感觉一股重量压下来。基德整个人都瘫在他身上,弯得像只的虾。
是伤得太重,还是挡着脸?
工藤新一皱眉,试探着开口:“去沙发上躺……”
话没说完,基德突然用一条撑地,像是想站起来。可刚一用力,他就闷哼一声,疼得浑身发抖,又软了下去。
“靠!”工藤新一赶紧托住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地板上。
基德的礼帽滑落下来,露出额前汗湿的碎发。即使在昏暗的线下,工藤新一也能看出他身体紧绷,显然疼得不轻。
他摸黑找到桌灯,“啪”地按亮。暖黄的洒下来,投下长长的影子。
等等——
基德的披风上,怎么有一片暗红色的影子?
工藤新一心脏一紧,凑近了看。
是血。
浓稠的暗红色,已经浸透了披风的下摆。
他转身就往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急救箱!
万一这小偷趁他不在溜了怎么办?可等他抱着急救箱冲回来时,基德还躺在原地,披风铺在身下像摊开的。
工藤新一蹲下来,借着仔细看。血迹集中在基德的左,虽然湿了一大片,但没有喷射状的痕迹——应该没伤到动脉。
他咬咬牙,从急救箱里翻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开了基德的裤子。
接下来的十分钟,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像在拆炸弹。
剪裤子时,不小心触发了藏在里的烟雾弹,书房瞬间白雾弥漫;刚把烟雾扇散,又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是枚麻醉针胶囊,差点扎到手;最离谱的是,基德的披风里还藏着三只鸽子,扑棱棱飞出来时,差点把他的眼镜都撞掉。
等他把基德身上的“小玩意儿”都干净,地上已经堆了一堆东西:开锁、手铐钥匙、一部一看就是一次性的手机,还有……中森警部的警徽?
工藤新一嘴角抽了抽,重新落回基德的上。
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狰狞的嘴。幸好避开了动脉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他衣服上那些血迹,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工藤新一懒得深究——只要人还活着就行。
他用纱布按住伤口,指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过了几分钟,出血终于了下来。
工藤新一掏出手机,犹豫了两秒,还是拨通了灰原哀的电话。
“我不是医生。”电话刚接通,灰原哀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冷淡。
“我知道,但……”
“我也不信任怪盗基德。”
“我明白,可是……”
“他醒着吗?”
“没有,不过……”
“呼吸正常?脉搏平稳?”
“嗯,但他一直没……”
“把伤口拍张发过来。”
“?可是……”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工藤新一盯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蹲下来,镜头对准基德的。
透过窗户,洒在基德裸露的皮肤上。他的衣服被剪得七落,像蜕下来的蝉壳,只有袜子、和单片眼镜还完好无损。
这场景本该很滑稽。
可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工藤新一却笑不出来。
他按下快门,发送出去的瞬间,书房里只剩下基德微弱的呼吸声。
工藤新一对着伤口拍了张特写,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消失在回收站里。
几秒钟后,灰原哀的消息弹了出来。
【把伤口边缘捏紧,用绷带缠好。死不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但至少给了明确的处理方法。工藤新一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动手做。可缠绷带的动作却越来越——这伤口看起来不算太深,连缝针都不用。那怪盗基德是怎么流了那么多血,最后直接晕过去的?
他烦躁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扫过脚边的一堆东西。那是他刚才给基德脱衣服时翻出来的杂物。
书桌上,三只鸽子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看热闹。
“你们有什么头绪吗?”工藤新一没指望它们回答,只是随口问问。鸽子当然没反应,只是扑棱了两下。
他伸手去摸桌上的备用手机——那是基德带来的。本以为这怪盗会有什么后手,比如联系同伙的号码,结果点开通讯录,工藤新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
赫然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工藤新一的瞳孔骤然收缩,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突然崩断。
基德这种人,带个只有他号码的备用机来偷东西,只有一个可能——他打算用别人的身份联系自己。
他手指颤抖着点开短信箱,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基德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眼皮重得像灌了。他拼命想抓住记忆的碎片——今晚的宝石展,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这次一定要和工藤新一好好谈谈。就算那侦探像前两次一样爽约,他也准备直接找上门去,把所有事都说。
结果呢?工藤新一果然没来。
来的是组织的人。一个拿着过的带钩爪的绳索,还喷了某种麻醉剂的女人。
短暂的缠斗里,那钩爪狠狠撕开了他的,血瞬间涌了出来。他拼把女人甩给了中森警部,却还是被她在最后喷了一大口麻醉剂。
后面的事就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跌跌撞撞地逃跑,然后……
基德猛地睁开眼,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书架、书桌,还有……坐在高背上的工藤新一。
那侦探歪着身子,一条搭在上,正低头抚摸着落在膝盖上的鸽子。
基德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不止。
他怎么会在这里?当时到底晕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说漏嘴?
工藤新一那张阴沉的脸,已经给出了答案。
“需要送你去医院吗?”工藤新一的声音突然响起。
基德一愣——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醒了?
“什么?”
“医院。”工藤新一重复了一遍,视线依旧落在膝盖上的鸽子身上,“你流了那么多血,再不醒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不是失血的问题……”基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是麻醉剂。”
他的脑子还晕乎乎的,但隐约觉得工藤新一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沙发后面传来一声轻柔的咕咕声,基德转头看去——是他带来的另外两只鸽子,正蹲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
他试探着坐起身,后背倚着沙发扶手,伸手想去摸鸽子。两只小家伙乖巧地跳上他的手臂,任由他检查有没有受伤。
基德松了口气,至少鸽子没事。他不敢看工藤新一,只能轻松地开口:“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走?”工藤新一冷笑一声,“还是说,你打算以后随便找个身份,继续玩你的角色扮演游戏?”
他说着,把那部备用手机扔了过去。
基德下意识接住,心里咯噔一下。
“怪盗基德,”工藤新一的声音陡然变冷,“你带着这部只有我号码的手机来偷东西,是想继续骗我?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想起自己在车站对那个“陌生人”说的话,工藤新一的脸颊瞬间涨红。
“不是!绝对不是!”基德急忙解释,“我本来打算下次见面就告诉你的!你为什么不来我的魔术秀?”
“什么?”工藤新一没想到他会反问,顿时有些措手不及,“我……我最近很忙,太多了。”
“你不是在躲我?”
“呵,”工藤新一嗤笑一声,“你的自我感觉还真好。告诉你也无妨——第一次你骗我去约会之后的魔术秀,我爸妈正好回来了。我可不想让我爸见到你,那家伙绝对会把你当成头号嫌疑人。”
“那第二次呢?”
“那次在大阪!我还要上学的好不好!至于今晚——你知道我今晚在干什么吗?我刚把一个杀了未婚妻的混蛋送进监狱!所以没错,我是想在屋顶听你那什么‘大揭秘’,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工藤新一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跟着拔高。基德手臂上的两只鸽子被吓得扑棱棱飞起来,落在了工藤新一的扶手上。
基德看着鸽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总觉得它们在无声地谴责自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是我错了。我真的很抱歉。今晚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哦?不是碰巧重伤路过,然后心想‘工藤新一的家正好可以用来抛尸’?”
基德被他噎得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我早就计划好了,如果这次魔术秀你还不来,我就直接上门找你。可能是麻醉剂的作用,身体自己就跑来了……所以现在,除了道歉,我还得谢谢你救了我。”
新一重重地叹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刚才还烧得旺盛的怒火,眨眼间就熄了个干净。
“基德,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声音里只剩疲惫。
“你得承认,我们现在的处境……有点复杂。”快斗开口。
“所以你就把搞得更复杂?”新一挑眉。
“我只是想搞你到底想要什么。”快斗说,“上次小木屋那夜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能不能……认真试试。”
快斗没想到,新一笑了。那笑带着点嘲讽,却又无比真切。
“你直接问不就行了?‘有些谜题,解开它很简单’——这话你忘了?”
“可我要是以基德的身份问,你想要的不就是基德吗?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想要‘我’。”
“这跟你试不试有什么?”新一说,“吉次郎是挺好,但他不是你。”
“他就是我!”快斗急了。
“吉次郎会撞破我的窗户,然后因为失血和麻药在书房地板上晕过去?”新一反驳,“听着,如果吉次郎对你来说是‘真实’的——和基德一样真实——那我根本不可能和‘怪盗基德’谈恋爱。我不想和半个你在一起。我要的是,你把这两个身份揉碎了、融在一起后的那个人。”
“但你总该理解我为什么要确认吧?新一,这对我来说不是闹着玩的。”
“嗯,我现在懂了。你只是害怕,而基德这个身份……太强大了。”
“喂,我就在这儿呢!”基德抗议。
“哦?可我们刚才不是刚说过,基德不是你的?”
“名侦探,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心理医生了?”快斗语气带刺。
新一嗤笑一声:“你太小看我花了多少时间研究你了。”
“那你该谢谢吉次郎。因为他确实……是真实的我。现在你对我,又多了解了一点。”
新一若有所思地点头:“那看来,我们应该没问题。只是……别再骗我了,基德。”
“你让一个小偷别撒谎?”
“说好,我不算你在盗窃时说的那些。那些更像谜语,不是谎言。”新一说,“当然,要想好好在一起,我也得保证——我绝不会利用我们的,在你和警方之间搞鬼。而你,也别用基德的手段对付我。真的,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半夜溜进你卧室这种事,我可不能保证。”快斗 smirk 一声。
“那没事——我说的是‘别用来对付我’。”新一回了个同样的笑,“在我看来,那反而是……我的福利。”
“哟,这么自信?”基德声音低沉。
他顿了顿,突然问:“我们刚才……是在谈判着确定?”
“嗯……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你要是那么想让我去看你的魔术秀,为什么第二场要选在大阪?”
新一没想到,基德脸红了。
“我……我就是,可能,以为你在和服部约会!”他含糊地说,“你在站台跟吉次郎说的那些话,模模糊糊的!一开始我以为你说的是我,结果你没去下一场,我就开始怀疑……想着要是你在大阪,搞一场秀你肯定会来,说不定就能搞……”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没了下文。
“搞什么?”新一追问。
“……把你抢回来?”
新一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基德在下把他掳走的画面——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刷地红透。
“哦。”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了。”基德立刻转移话题,“名侦探,我身上这件‘东京警视所有物’的衬衫,是你搞的鬼?”
新一挑眉:“觉得挺适合你。毕竟当时我还挺生气的。”
“哼。”
一阵烟雾炸开。等烟散了,基德已经站在窗边——身上穿着新一的衬衫和裤子。而新一,只穿着那件警的制服衬衫……基德根本没裤子给他换。
但此刻,新一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基德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窗台上。
“下一场魔术秀,别迟到,名侦探。”
“等等!”新一大喊,“至少告诉我,该怎么称呼你?”
基德捂胸作震惊状:“哎呀,名侦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至少得第二次约会,我才会告诉别人名字!”
话音未落,一阵扑声伴着烟雾,基德消失了。
但在烟雾散去前,新一感觉到唇上落下一个飞快又轻柔的触感。
等他回过神,手里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新号码,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爱心,旁边签着两个字:
“快斗。”
新一白了个眼,却还是把号码存进手机,发了条短信:
>>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几乎是秒回:
“我当然聪明~ 很快见~” <<
新一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他也没想藏。
抓住一个小偷,原来和追捕他一样刺激。
他已经开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