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敲定,我开始筹备剩下的东西。
需要的不多。上次用的还能回收,基德基地里的化学药剂也管够,陷阱很快就能重新布置好。不过在同一批观众面前用老套路可不行,得稍微改改。还好我带了那个双尖虎眼石领带夹——Doppel Bild,不然侦探小子就得赔上几台投影仪了。
主陷阱的布置没费多少功夫,无非是在安保严密的区域里偷偷摸摸灌满几个罐子。真正花时间的是计划里的另一项。
那面“镜石英”得小心处理,普通手套根本没用,得用基德特制的。侦探小子绝对不能直接碰那块宝石,万一不小心触发了魔法,他会被直接拽进我的世界。倒计时已经迫在眉睫,到时候想把两个世界分开都难。可计划又离不开他的帮忙。
好在子同意了,我拆了她好几条银链项链开始动手。圈能困魔法,银能驱魔法,这是常识。但很少有人知道,把结合成银圈——就像普通项链里的小环——就能用来封印魔法,防止咒语意外触发。
用这种材料做的手套,戴上就能碰魔法物品,哪怕是被的也不会有事。比纯银护手轻多了,也便宜,还能塞进口袋里藏起来。子的项链链环是椭圆形的,但只要银圈够小,不让皮肤直接接触,就能用。
准备工作做完后,我这一周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子上,镊子、台灯、珠宝放大镜齐上阵,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把手套尺寸做准,我还偷偷弄了侦探小子的手模——当然,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他。那家伙一开始死活不想掺和这次盗窃,但最后还是妥协了。反正过了那晚,他那边世界的人也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
手套虽然急着要,但我总不能一直趴着。每隔一阵就得出去活动活动,结果发现自己常去给孩子们表演。得省着点用,毕竟后面还有大动作,但给孩子们表演既能练手,又容易让他们开心。
就在这么一次表演时,他出现了。
* * * * *
最后一个小烟花在指尖炸开,我夸张地鞠躬,引得孩子们一阵惊呼大笑。他们吵着还要看,我摊摊手说今天没存货了。小家伙们失落了一秒,立刻又地凑在一起讨论我的魔术,试图破解的奥秘。
他们早就知道,问我也不会说。
掌声响起,我从孩子们身上移开视线。听到动静,孩子们一哄而散,各自去玩了。
“不错嘛。”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身体本能地僵住。强压下翻涌的,我扯出一个笑容,转身看向说话的人——黑羽盗一,我的父亲。
不对,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在这里叫墨仓透司。名字虽然不同,但那张脸、那种气质,实在太像了,让人无法忽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差点失态,现在总算能稳住,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彻底僵住。
我笑得更灿烂了。
“能得到您这样的人夸奖,真是荣幸之至。”我像对观众那样,夸张地向他鞠躬,“我还没见过比您更厉害的魔术师呢,墨、墨仓老师。”
“老师”两个字在舌尖打转,说出来都觉得发涩。
“话虽如此,你要是跟我同台竞技,我可得捏把汗。”他笑着走近,和我并肩站着,“练了了?”
“从小就开始了。”我实话实说。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水平,除了早起步没别的可能。他没怀疑。
“谁教你的?你父亲?”
“零碎学过一点。”我耸耸肩,“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琢磨的,从九岁开始就这样了。”
他吹了声口哨:“厉害啊。你父亲同意你搞这个?”
“有些事同意。”我想起基德的身份和脸上的,心里一阵发沉。当基德害死了我的父亲,如果他知道我步了他的后尘,肯定会难过吧。但我不后悔。“有些事,就不那么同意了。”
“哦?”他露出惊讶的,“那你还坚持?”
等等,我们还在聊魔术吗?“他是我父亲,但我的人生最终还是我自己说了算。这点他明白。”
“你用了过去时。”他突然皱起眉,语气,“他最近去世了?”
对着本人讨论他的死,这算什么黑色幽默?
我笑了笑:“不是,是好几年前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时间了,疼也淡了。”
心里那块缺失的地方,就像少了条胳膊——伤口虽然结了疤,但永远都在。但这话说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表示尊重,然后换了个话题:“前阵子我演出时,好像在观众席见过你。”
我愣住了,身体瞬间绷紧。怎么可能?那天观众那么多,又暗,他怎么可能记住我的脸?
“三楼,第三排。”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沙哑。
我当时就坐在那儿,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我。那眼神太凶了,跟要吃人似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嫉妒我的小年轻,想找机会给我使绊子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后来又觉得,可能是我那个老对头来了。”他摸着下巴,眼神飘向远处,“就是那个总爱拆我台的评论家。每次他来都坐前排,还专门订了个固定座位。说实话,他不在的时候,表演都少了点意思。跟他斗智斗勇,我才愿意拿出真本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跟我和那侦探小子简直一模一样。虽然只跟他过过一次招,但上次得手后,我有点下次能在现场看到他。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他被我新魔术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难道每个魔术师,心里都藏着这么个“专属观众”?
“所以你是因为我盯得太狠,才认出我的?”我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
“是因为你的眼神。”他突然严肃起来,“人都在惊叹,只有你——明明看得很迷,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悲伤。我当时就想问问你怎么了,可你散场跑得比还快。”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见你。说起来,这算不算缘分?”
算个屁的缘分。
我差点把这三个字骂出口,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神,我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
“我和我爸……以前经常来看您的表演。”
“那是我们俩的秘密活动。”
“您是我的偶像,是您让我爱上了魔术。”
“今天坐在台下,看着您变魔术,我……我忍不住想起他了。”
“您的表演很棒,真的。只是我的难过,跟您。”
他沉默了几秒,轻声问:“你很想他?”
我嗯了一声,喉咙突然发紧。
“他怎么走的?”
“工作。”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设备没检查好,出了意外。”
这话半真半假。
“你好像不太信?”他突然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
我藏不住的恨意,就这么暴露了?
“一开始我信。”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可后来我发现……那根本不是意外。”
“有人动了手脚?”
“不是有人,是肯定有人!”我猛地抬头,眼底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等我找到那家伙,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脸色一沉:“小子,复仇解决不了问题——永远解决不了。”
“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我摆摆手,心里却在嘶吼: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我在收集证据,准备交给警察。虽然过程麻烦,但总有一天能让他伏法。在此之前,我得尽量黄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他皱起眉,显然没听懂。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跟您。”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不在这儿,您也别掺和进来——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安心表演您的魔术就行。”
“如果有人用魔术干违法的事,我不能不管。”他抱臂而立,态度强硬。
“哪儿能啊!”我笑着掏出一副,手指翻飞间,纸牌像花一样散开。借着怀里那颗宝石的,我轻轻一抛,纸牌竟悬浮在半空,纹丝不动。
他眼睛瞪得溜圆。
“我玩魔术纯粹是喜欢手法。”我指尖一勾,纸牌哗啦落回掌心,“这算是我的名片吧。”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那侦探小子借我的那部。
“侦探?”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我已经接了起来。
“喂,侦探君!”我拖长调子,语气甜得发,“大白天的,找我什么事啊?想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他冷冰冰的声音:“少模作样。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我转身收拾,背对着他压低声音,“在给小朋友变魔术呢。找我到底干嘛?”
“……回头再跟你算账。”他语气严肃起来,“周末的计划,我们得再核对一遍。时间不多了,别出岔子。带好迷宫地图,来我家集合。”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我对着空气敬了个礼。
“基德。”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别演了,没人信。”
我知道他说得对。
脸上的笑容不过是层,摘下来太累了。等回到自己的世界,我有的是时间消化这些,但现在不行——我不能分心。
“抱歉,老师。”我收起手机,鞠躬致歉,“我得走了,有人等着我。”
“是你的侦探?”他突然笑了,“你雇他帮你查案?”
“差不多吧!”我哈哈一笑,挥挥手转身就跑。
可脚步刚迈出去,心里却像被什么扯了一下。
他是我爸爸啊。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最后一次像这样跟他聊天了。
但我不能回头。
这个男人不是我爸爸。我的爸爸已经死了,他只是个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就算我再怎么想,他们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永远都不可能。
我不能忘了这一点。忘了,就是死路一条。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个。
不是不想,是没时间了。
预告函已经寄出去了。我的计划,该启动了。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