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本来天衣无缝。
直到那场该死的风暴卷来。
巨浪拍打着游艇,船身剧烈摇晃。没站稳的人纷纷抓着栏杆尖叫,甲板被暴雨浇得像冰面一样滑。狂风嘶吼着,仿佛要把所有敢站在外面的人撕碎。
工藤新一攥紧了栏杆,指节泛白。
早上看天气预报时,他就知道会有风暴。可他没想到,这场风暴会来得这么猛,这么快。
但他不能退。
对手和他一样被困在船上,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人。
他侧头看向服部平次。
大阪侦探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却和他一样坚定。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用说话,彼此都懂。
他们费了多大劲才把伏特加从琴身边引开?又用了多少心思才布下这个局?怎么能因为一场雨就前功尽弃?
计划本来天衣无缝。
直到那声枪响撕裂了风声。
“砰——!”
工藤新一瞳孔骤缩。
他们明明算好了,伏特加的枪里没子弹了!是哪里出了错?是听错了上膛声,还是中了调虎离山计?
他眼睁睁看着子弹射向自己。
可下一秒,一个身影猛地扑了过来。
“平次!”
服部平次挡在了他身前。
子弹穿透了他的后背,血花在暴雨中炸开。
服部平次捂着胸口,嘴角溢出鲜血。可他看着工藤新一,还笑了——就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
“喂……工藤……”他喘着气,抬起手想拍工藤新一的肩膀,“别……我没事……”
工藤新一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他说不出话。
计划本来天衣无缝。
直到又一个巨浪打来。
游艇猛地倾斜,甲板上的人纷纷滑倒。冰冷的海水泼了上来,咸灌满了。
工藤新一死死抓住服部平次的手。
他的手很小,是柯南的手。可他用了的力气,指甲几乎嵌进服部平次的肉里。
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服部平次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时醒时昏。他看着工藤新一,看着这个拼命想救他的朋友,忽然笑了。
那是最后一个笑容。
灿烂,却又带着点遗憾。
他想说什么,可海浪的咆哮吞没了他的声音。
工藤新一的手滑了。
血太滑了。
他眼睁睁看着服部平次从他手里滑落,像一片叶子,了漆黑的大海。
“平次——!”
工藤新一猛地睁开眼睛。
他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睡衣。心脏在里疯狂跳动,仿佛要跳出来。
他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床上。
不是在游艇上,不是在风暴里。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是大人的手。
他已经不是江户川柯南了。他是工藤新一,早就变回来了。
可那个梦太真实了。
真实到他仿佛还能闻到海水的咸味,还能感觉到服部平次的手在他掌心滑落的温度。
他转头看向床头柜。
闹钟在响,屏幕上显示着9:00。
工藤新一按掉闹钟,坐起身。
他已经没做过这样的噩梦了。
不用看日历,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五年来,每到这一天,这个噩梦都会准时出现。
今天是服部平次的生日。
也是官方宣布停止搜救,将他的状态从“失踪”改为“死亡”的纪念日。
工藤新一的胸口闷得发,仿佛房间的墙壁都在向他挤压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遍又一遍,直到呼吸平稳。
不能。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了一些。
洗漱,换衣服,吃早餐。
他检查了一遍昨晚收拾好的,确认东西都带齐了。给服部静华阿姨准备的礼物——去年他忘了带,念叨了他整整一个月。
他永远记得服部平次的葬礼。
那天,没有人穿黑色。
服部平次最喜欢的是大阪队的蓝色球衣。所以那天,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都穿着蓝色。
工藤新一摸了摸里的那个蓝色盒子,眼神暗了暗。
他拿起,推开门。
外面的很好,和梦里的风暴截然不同。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了。
那场葬礼在当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按传统,总得有个遗体供亲友告别。可服部平次没有。
他的身体早在东京湾的怒涛里碎成了泡沫。警视的潜水队搜了整整三天,连块带血的衣角都没捞着。
棺木是空的。
只有一张放大的黑白,里的少年笑得张扬,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
工藤新一站在人群最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不信服部死了。
哪怕葬礼都结束了,他还是揣着那点渺茫的希望——说不定那家伙被海浪冲到了某个荒岛,正啃着野果等救援呢?
他疯了似的查遍日本的医院,从东京都查到北海道,把所有符合“头部受伤、暂时失忆”特征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连偏远小镇的私人诊所都没放过。
直到半年后,他才终于接受现实。
服部平次死了。为了替他挡那颗本该射向心脏的子弹,死在了东京湾的黑夜里。
这份愧疚像毒藤,缠了他整整十年。
他捣毁黑衣组织的老巢时,毒藤在绞紧;他恢复工藤新一身份时,毒藤在蔓延;他开了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时,毒藤在扎根;甚至在向毛利求婚的那一刻,他都能听见心底那根刺在嗡嗡作响——
如果当时他再快一点,如果他没让服部替他挡枪……
支撑他没垮掉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是对黑衣组织的恨。若不是那群混蛋,服部根本不会死。他发誓要把组织余孽连根拔起,哪怕追到地狱尽头。
二是服部平次的脸。他总能想起大阪少年叉着骂他“工藤你这家伙能不能别总把人当傻瓜”的样子。要是服部还活着,肯定会抡起拳头砸他脑袋:“喂工藤!老子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死人脸才替你挡枪的!”
于是他逼着自己往前走。
第一步,就是把伏特加送进了特级监狱。那家伙被判了终身监禁,这辈子都别想出来。可工藤新一看着监狱铁门上的锈迹,只觉得这惩罚太轻。
琴却像人间蒸发了。偶尔有零星传来,证明他还活着,还在操控组织的残。工藤新一攥紧了拳头——就算耗到死,他也要亲手抓住那家伙。
黑衣组织的势力日渐式微后,灰原哀终于点头,让他恢复了身份。有人劝他继续当江户川柯南,算是对服部的赎罪。工藤新一当场就否决了。
服部平次当初帮他找解药,不就是为了让他变回工藤新一吗?要是他拒绝,那大阪少年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葬礼那天,他是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去的。毛利陪在他身边,和叶站在最前排,脸上没有任何,连眼泪都流干了。
工藤新一等着她的指责,等着她的。可和叶只是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句:“平次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工藤新一忽然懂了服部平次为什么那么爱她。
原来有些温柔,比刀子更能戳人心。
后来他才知道,和叶那天回去后,抱着服部的旧外套哭到了天亮。
这些年,最难熬的不是面对知的,而是应付那些的人。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
在他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懂了死亡的意思。他们没提服部的名字,只是拉着他去游乐园,去吃鳗鱼饭,用笨拙的方式哄他开心。
有时候他会被逗笑,有时候却只想一个人着。时,他会对着孩子们发脾气,语气冷得不像平时的柯南。事后又后悔得要死,偷偷给他们买零食道歉。
他暗自发誓,就算恢复了身份,也不会让江户川柯南彻底消失。他会定期给孩子们写信,用柯南的笔迹,告诉他们“我在国外过得很好”。
孩子们或许不太了解那个自称“柯南的侦探老师”的大阪人,但他们都很喜欢他。毕竟服部平次那种到刺眼的性格,谁能不喜欢呢?
工藤新一想了想,好像真没见过有人讨厌服部平次。
自从那家伙走了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灰蒙蒙的。
“准备好了吗,工藤君?”
灰原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工藤新一低头,看见女孩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无奈的——看来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和他不同,灰原哀拒绝了恢复身份的机会。宫野志保的世界早已崩塌,但灰原哀的世界里有少年侦探团,有阿笠博士,有彩色的。
工藤新一有时会嫉妒她。哪怕黑衣组织的残还在暗处,灰原哀走路时已经不再小心翼翼,不再疑神疑鬼。她的脚步轻快,像只终于挣脱笼子的小鸟。
十二岁的灰原哀穿着帝丹小学的校服,仰着头看着二十二岁的工藤新一,眼睛里带着。“这次没忘带礼物吧?”
“带了。”工藤新一举起手里的纸袋,“阿笠博士怎么没来?”
“他今早有个推不掉的会。”哀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不过说好了,等下会直接去那边跟我们汇合。小姐还是要坐晚班机过来吗?”
“嗯。”新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提到未婚妻时,眼底的冰寒都融化了几分,“她本来想早点来的,可那群她带的孩子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比赛,实在走不开。”
他顿了顿,道:“平次肯定能理解的——这种理由,那家伙没道理挑刺。”
哀“唔”了一声,跟上新一的脚步,闭着眼问:“还有谁会来?”
新一皱眉回忆了下,语速放得平缓:“和叶跟他爸妈肯定到。世良应该也会来……基德估计不会。他本来就跟平次不熟,这种场合来了也不知道该干嘛。”
“白马探也来不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话音里多了点复杂,“上次联系时,他还在追‘壶’的尾巴。”
听到那个代号,哀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不是过去那种刺骨的恐惧了,但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新一没错过她的反应,继续道:“他说这次有实锤线索,能把‘壶’钉死。他还想顺藤摸瓜,把‘洛’也揪出来。”
“那样最好。”哀闭着眼,声音淡淡的,“除了琴,这两个是最麻烦的。贝尔摩德了五年,能给的信息早就榨干了。”
“嗯。”新一应了一声,提到那个女人时,眼神冷了下来。
贝尔摩德是组织里唯一一个主动投诚的。到最后,新一也没搞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但两人之间,确实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他开口问,旧同伙的事,她从不隐瞒。
只是这份默契,来得太晚了。
平次的死,差点让他彻底封闭自己。那段日子,他连追踪组织的事都想放弃。是把他拉了回来——平次走后,他再也藏不住江户川柯南的秘密,一股脑说了。
结果呢?
他得到的盟友,比想象中多得多。
FBI的人站在他这边,、世良、和叶也成了他的后盾。东京警视、大阪府警的人无条件信任他。组织里的基尔、波本两个卧底,更是拼了命地给他递。还有那个总跟平次不对付的白马探,也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
最意外的,是怪盗基德。
那个一身白衣的幻影小偷,成了最可靠的盟友。原来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算远——组织倒台那天,困扰了月下魔术师几代人的阴影,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现在白马探还在追组织的余孽。他跟平次生前吵了无数次,可那些争执,现在想来都像笑话。和叶也了警队,她说要跟着竹马的脚步走。新一知道,她总觉得自己不如平次,但那双眼睛里的坚定,比谁都亮——不把组织余干净,她绝不会停手。
五年了。
活着的时候觉得度日如年,回头看却像弹指一挥间。
新一已经接受了平次的死。那个大阪来的侦探,只陪了他一年多,却在他心里刻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痕迹。
可接受归接受,还是会忍不住想——
会不会有什么遗漏?会不会平次没死?
毕竟那家伙,最突然冒出来吓人了。
他有时会梦见,早上下楼时,平次已经坐在里,捧着咖啡杯,大大咧咧地说“喂工藤,我来蹭早饭了”。
有时会幻想,推开侦探事务所的门,等着他的不是委托人,而是平次。那家伙会拍着桌子,眼睛发亮地喊:“工藤!大阪出了个有意思的案子!跟我走!”
甚至会想,去阿笠博士家时,平次正蹲在少年侦探团中间,手舞足蹈地讲他破过的案子,引得孩子们尖叫连连。
最近最常想的,是婚礼那天——他站在红毯尽头等时,平次会突然窜出来,拍着他的肩膀笑:“喂工藤!你小子终于肯结婚了?磨磨蹭蹭的,我还以为要等到下辈子!”
可这些,都只能是想想。
新一很——平次是真的走了。
这么多人里,还抱着“他可能还活着”希望的,只有两个人——平次的妈妈,还有和叶。
和叶的脖子上,一直戴着那个旧得褪色的紫色御守。
里面着他们小时候绑在一起的钢丝链,还有一张平次的——里的少年笑得张扬,像永远停在了十七岁。
那是她的命。
比命还重要。
前往大阪的列车异常安静。
工藤新一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玻璃。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可他的思绪却像被钉在了某个点上,怎么都挪不开。
没有服部平次的大阪,果然少了点什么。
那个总爱咋咋呼呼的黑皮肤少年,本该像往常一样在车站堵他,扯着嗓子喊“工藤”——虽然每次都叫错名字。可现在,车厢里只有车轮碾过铁轨的单调声响,连空气都透着股沉闷的压抑。
他想起第一次来大阪的场景。服部平次拉着他穿街走巷,唾沫横飞地推荐这家的章鱼烧最正宗,那家的小吃摊绝对不能错过。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却像褪色的老,在脑海里晃得人心。
“今晚就在这家吃吧,灰原。”新一突然开口,指了指路边刚路过的餐馆。服部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对这家店的狂热安利。“等到了,我们再和和叶一起吃顿晚的。”
灰原哀脚步顿了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第一次来大阪时,是为了参加服部平次的葬礼。
那一天的雨有多大,她已经记了。只记得和叶哭到晕厥,新一站在墓碑前,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她心里藏着遗憾——如果当初能多和那个的少年说几句话就好了。
这种遗憾,和姐姐宫野明美离开时的感觉如出一辙。蚀骨的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让她瞬间理解了新一肩上的沉重。
两人继续在大阪街头走着。新一的扫过每一个角落,总觉得能看到服部平次的影子。有时是某个穿着运动服的少年背影,有时是巷口传来的熟悉笑声,甚至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像是那家伙在喊“工藤”。
第一次来参加葬礼时,这些幻觉像刀子一样扎人,让他痛得喘不过气。可五年过去了,那些尖锐的疼痛渐渐磨成了钝重的思念。现在再看到这些“幻影”,反而像是能和老朋友再打个面,听听他的声音。
在这个没有服部平次的世界里,只剩下回忆了。
远山和叶闭上眼,服部平次的笑脸立刻浮现在眼前。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笑容,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褪色。
她握紧了手里的御守。那是服部平次小时候送她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每次摸到它,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力量,仿佛那个少年还在身边,轻声鼓励她往前走。
五年前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僵住了,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那笑声空洞又苦涩,在房间里回荡,吓得父母立刻冲了进来。等笑声停下,眼泪才汹涌而出。她终于明白,这不是玩笑,而是血淋淋的现实——她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比她预想的早了太多。
可她没有放弃。
心里还留着一丝希望,像蛛丝一样纤细,却坚韧得能支撑她走到最后。哪怕到死,她也不会放下这根线。
在那之前,她要做点什么。
她以前对工藤新一没什么印象。只见过几次,觉得他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后来毛利偷偷告诉她服部平次失踪的真相时,她一开始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可随着时间推移,她终于接受了那个的事实。
再次见到工藤新一时,他已经不是那个“透明人”了。整个人笼罩在一层灰色里,像大阪总是阴沉沉却不下雨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本来准备狠狠骂他一顿,甚至想甩他一巴掌。可当她对上他的眼睛时,所有的愤怒都瞬间消散了。那双眼睛里满是自责和痛苦,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沉重。她实在狠不下心,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于是,她把所有的恨意都对准了幕后黑手——那个叫黑衣组织的家伙。
她不是服部平次那样的名侦探,可这并不代表她无能为力。她不能让那个从小一起长大、至今仍放在心尖上的少年白白牺牲。
而且她看得出来,如果没人帮工藤新一,那家伙肯定会一个人扛下所有。服部平次绝对不会他这么做。所以她主动提出帮忙,这一帮,就是五年。
现在的她,和工藤新一、灰原哀一起,继续追查着黑衣组织的影子。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服部平次那么在意工藤新一,又为什么看白马探不顺眼。和他们俩合作,比她预想的要顺利。她还把教他们防身术当成了自己的任务。
工藤新一觉得“踢身边的圆形物体砸凶手”是有效的防身术,气得和叶把他狠狠训了一顿。
手机突然响了,熟悉的铃声让和叶立刻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白马?怎么了?”
“我觉得应该通知你一声。”白马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的线索有进展了。我追踪到了Paikaru的行踪,他回日本了。我们现在在东京。工藤君到了吗?”
“到了。”和叶点头,又皱起眉。“可你确定Paikaru在日本?他以前从没在日本活动过。是有什么变化吗?”
“不好说。”白马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我还没查到他的位置,但可以肯定他回来了,而且我的方向没错。帮我转告工藤君一声,远山小姐。”
“我会的。”和叶应道,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点,白马。今天天气不好,容易出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混血侦探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我知道了。抱歉,没能去参加追悼会。”
和叶对着听筒轻笑,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啦。换作是他,肯定也会这么做——说不定连电话都顾不上打呢。”
“说得也是。”白马探应道,“有消息我会联系你,工藤。”
“好。”
挂断电话,和叶把手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她得打起精神。
服部家已经没这么热闹过了。没有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少年在走廊里跑跳,整栋房子安静得像座空壳。
她脚步顿在他的房门前,指尖轻轻触上门板。
自从那天起,这间房就保持着原样。只有她和静华阿姨偶尔进去打扫,连桌上摊开的推理小说都还停留在那一页。
和叶骑走了他的摩托车。那辆老车已经有些年头,偶尔会闹脾气,但她就是固执地不肯换。仿佛只要握住车把,就能感觉到他还在身边。
她摸了摸胸口的御守,闭上眼睛。
他的御守还在吗?
今天是他被宣告死亡的第五年。
可和叶从不信。
有时她攥着御守,会恍惚觉得,跨越时空,他也正握着自己的那一个。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哪怕失去记忆,哪怕爱上别人——就算是男人也,他本来就没那么死板——只要命运让他们重逢,她都会笑着接受,继续爱他。
那条连接他们的红线,或许已经磨损,但绝不会断。
偶尔她闭上眼,能感觉到小指传来微弱的拉扯,像一个无声的承诺:这个世界,绝不会没有服部平次。
白马探第一次见到服部平次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后来听说那家伙和江户川柯南在一起,各种怪事,他只觉得意料之外,之中。
那个冲动到为了冲现场不惜破坏证据的热血侦探,竟然能参与对抗“黑衣组织”这种精密的行动?简直是对常识的嘲讽。
他们见过几次,每次都不对付。第一次交手后,白马探对这位名侦探稍微改观,但服部平次显然没忘记他当时的刻薄话,一直记恨着。
他们就像油和水,天生不相容。
可现在,油没了,只剩下水。
那个为了重要的人牺牲自己的少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只在那些最了解他的人眼里,偶尔还能看到他的影子一闪而过。
这五年,白马探追着影子跑了无数次。
它们总在他眼角晃悠,明明近在咫尺,却抓不住。那些黑衣组织的余孽,像一样,每次都能从他指尖溜走,只留下冰冷的尸体,仿佛在嘲笑他——一个毛头小子也想阻止我们?
琴是工藤的地盘。那是他的私仇,没人敢碰。白马探追的,是琴手下那些被操纵的傀儡。
他们穿着黑衣,踩着黑靴,在夜色里来无影去无踪。随着组织土崩瓦解,这些藏在暗处的杀手才浮出水面——不是基安蒂那种狙击手,而是能人群、完成任务就消失的影子。
但影子不是烟。
只要不是烟,就能抓住。
“白开水”——那个最飘忽不定的杀手,终于犯了一个错。
消息传来时,白马探立刻追了上去。再晚一步,那个的女孩就会被FBI带走,永远消失。
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橙色发带在颤抖的手里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脸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压低声音,说父母和哥哥都被那个男人杀了。她躲在柜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才熬过那个夜晚。直到天亮警察来,她才冻得发抖地爬出来。
“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穿黑衣,黑靴子,头发几乎是黑色的。”
这是她从柜子缝隙里看到的。
这是白马探迄今为止,对组织无名杀手最的描述。
足够了。
足够他追下去。
白马探盯着东京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边缘。
追了五个月,从伦敦追到东京,那股挥之不去的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的冰刺。
他本该的。
毕竟眼前这个穿着黑色的男人,就是他跨越半个地球追捕的代号“白鸟”的杀手。可当对方转身等红绿灯时,那抹不耐烦的侧脸镜头的瞬间,白马探的血液却骤然冻结。
里的脸,他太熟悉了。
深棕色的皮肤,桀骜不驯的碎发,连皱眉时左边眉骨微挑的弧度都一模一样——那是大阪的晒出来的轮廓,是服部平次刻在骨子里的神态。
不可能!
白马探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相机差点摔在地上。他死死盯着屏幕里的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二十二年的今天,服部平次出生。他记得远山和叶每年都会抱着蛋糕冲进侦探事务所,吵着要给“大阪黑鸡”庆生。
五年前的今天,服部平次的葬礼在大阪举行。警方在海边发现了他染血的外套,最终以“意外溺亡”结案。远山和叶哭到晕厥,服部静华捧着儿子的三天没说话。
可现在——
里的人,分明就是服部平次!
那个被所有人认定死亡的少年,竟然以杀手“白鸟”的身份活着,还成了他追查的目标。
白马探终于明白,这五个月来的不安究竟源于何处。那是潜意识里对熟悉气息的排斥,是明知真相会颠覆一切的恐惧。
他转身就往米花町跑,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立刻找到工藤新一,当面说这件事——绝不能打电话,更不能告诉远山和叶。
这件事,只能让工藤新一知道。
那个曾和他并肩破案的少年,那个总爱和工藤新一争“第一侦探”的服部平次,竟然是黑衣组织的杀手?
白马探不敢想下去。他只知道,今天的东京街头,有一个比黑衣组织更可怕的秘密,正在缓缓浮出水面。而他,亲手揭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在这个本不该有服部平次存在的世界里,所的,竟是最不堪目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