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乔纳森睁开眼时，只看到无边的云海。

没有传说中的珍珠门，没有天使合唱，更别提什么造物主——大概忙着管人间那摊子破事吧。这里只有漫无边的灰白云雾，连棵树、朵花都找不到，更别说房子店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没有日月交替，连风都懒得吹过。

但他很快发现，这个鬼地方是用意念操控的。

想看书？集中精神，眼前立刻冒出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他闻所未闻却偏偏合胃口的书。想找人？念头刚起，脚下就延伸出一条路，直通亲友所在之处。唯一的限制是，带着恶意的请求一概无效。乔纳森本来就不是记仇的人，这点规则对他来说痛痒。

日子过得古怪，却不算糟。

他大部分时间都和父母在一起。母亲在他婴儿时就去世了，父亲生前总念叨她的勇敢、对奇物的好奇，还有能暖化人心的笑容。如今亲眼见到，果然和父亲说的一模一样。父亲拉着他道歉，说生前没当好一个父。乔纳森笑着摆手——过去的事早翻篇了，那些经历反而磨出了他的性子。

最让他开心的是，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和丹尼玩闹。老狗还是当年那副忠诚又精力旺盛的模样，重逢时差点把他扑个跟头。

后来，乔纳森去找了齐贝林，想好好谢谢这位师父。要不是齐贝林教他波纹气功，又牺牲自己给他力量，他根本没法在和迪奥那场“不算最终”的战斗里撑下来。

“我只恨没给你足够的力量，让你能活个长命百岁，乔乔。”老波纹大师脸上带着苦涩的笑。

乔纳森摇头：“您已经尽力了，我永远感激。和您还有史比特瓦根一起的最后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

齐贝林把礼帽往后一推，望着空荡的天：“波纹战士的命从来不好走。我为了毁石鬼面，丢下了老婆孩子。不后悔，但总希望生前能多陪陪他们。”

“这里能看到他们吧？”乔纳森问。

“当然，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齐贝林扯了扯胸口悬着的金线——那线直接连在他心上，是指引灵魂回望人间的纽带。“我原以为会被永远见不到他们，看来管这地方的神还算。可惜只能远远看着，没法说话，没法在他们难过时。”

乔纳森沉默了。

齐贝林突然拍他肩膀，换了个调子：“得了，别在这唉声叹气了。都死了，该乐观点！你都把迪奥干翻了，得庆祝庆祝！”他凭空掏出一瓶和两个杯子，倒满递了一杯过来，举杯道：“敬我们的人生，不管长短！”

“对，敬我们的人生！”乔纳森碰了杯，盯着杯里深红的液，倒影在涟漪里晃得变形。

“怎么了，乔乔？”

“没什么……”他低声说着，端起甜的饮料抿了一口，却漫无目的地飘向远方。

可心里那股堵得的感觉，怎么都散不去。

“就是……迪奥在哪儿？”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发涩，“我在这儿找了他好几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你说……他会不会还活着？”

齐贝林长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乔乔，我这地方的规矩。”他沉声道，“恶鬼会不会下地狱，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但我敢肯定——找那家伙对你没好处。让魔鬼在该的地方吧，他那些残忍勾当，自有天罚等着他。”

乔纳森木然点头，可里那股空荡荡的失落感，半点没消减。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迪奥是他早逝的罪魁祸首，是他一生痛苦的根源。直到现在，他都没法彻底那个男人。

可为什么……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他们曾是啊。

虽然只是的，连半生都不到，可“”这两个字，真真切切刻在他心里。

那些年同住一个屋檐下，迪奥的温柔或许是，是为了麻痹他、方便自己暗中谋划。可乔纳森记得——春日里一起爬过的橡树，冬夜里围着壁炉讲过的，甚至是抢最后一块时的嬉闹……那些快乐，总该有几分是真的吧？

或许迪奥并非一直戴着。

或许那吸血鬼冰冷的心脏深处，还藏着一丝人性的余温。

或许……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像真正的一样。

乔纳森攥紧了玻璃杯，仰头将剩下的甜饮一饮而尽。

窗外是无边的未知，像一片没有尽头的雾海。他望着那片朦胧，眼神里的迷茫渐渐化作一丝微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