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奥诺早已习惯了怪事。

对他来说，那些常理的破事，早成了家常便饭。

就像他那操蛋的家族。

那个夏夜，他突然多了个爹，还凭空冒出一堆的亲戚。血缘这东西，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虽然开局糟透了，一群人凑在一起鸡飞狗跳，但吉奥诺心里——往后这些家伙，怕是要常来常往了。

毕竟，他血管里流着的，一半是迪奥的血，一半是乔斯达的血。

这意味着麻烦永远不会离他太远，搞不好他自己就是麻烦的源头。

吉奥诺耸耸肩，无所谓。谁让他吃这碗饭呢？当黑帮老大，没点破事才不正常。

他甚至有点空条承太郎——那家伙怎么能在一堆破事里搞研究？简直是奇迹。

承太郎是真的猛。吉奥诺承认。但那身硬邦邦的肌肉下，藏着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一看就知道，他打了的仗。

不过这次，好像让所有人都变了点。连最死脑筋的承太郎也不例外。

“这个给你。”承太郎递过来一个东西，视线却飘向远方，像是盯着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点，“要是需要帮忙……我们离得不远。”

他语气里还带着犹豫，但跟第一次见面时比，已经天差地别。

第一次见面，承太郎眼里只有杀迪奥这一个目标，油盐不进。现在，他却主动递出了接力棒，松了手。

吉奥诺扫了一眼波鲁纳雷夫，那家伙正抱着他那只青蛙，脸上挂着欠揍的得意。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法国人嘴皮子厉害，把承太郎说动了。

或许，承太郎终于想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了。

“周五不行哦！”空条徐伦突然扑过来抱住爸爸的，头发上的亮片眼影抖落下来，像撒了把碎星星，“周五是披萨之夜！”

吉奥诺最近教了她几种编发技巧。小姑娘嘴上说喜欢复杂的花样，结果最后还是要他编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发型。

作为交换，她非要给吉奥诺和自己化妆。

吉奥诺根本没反抗的余地。现在还在搓脸上的亮片——米斯达说他晚上睡觉像个迪斯科球。

他不知道的是，特里休早就用她那骚粉色的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了。

里，徐伦难得安静站着，冲特里休咧嘴笑，手里的化妆品早扔到一边。吉奥诺则是嘴里叼着发夹，指尖还夹着几个，专注得要命，没注意到特里休偷笑的样子。

后来看到时，吉奥诺也没生气。他从来没有过妹妹，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特里休倒是算半个妹妹，但那丫头可不让他碰头发。

“我记住了。”吉奥诺笑着点头，“不过他最近应该没空搞事——我们过几天要去美国找我的同父异母，还是他提的主意。”

迪奥为什么要找那些？吉奥诺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

承太郎眉头还是皱着，像是有话没说。他盯着壁炉上的花瓶，手都攥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花瓶砸了。整个人在原地磨蹭，明显在天人交战。

最终，他叹了口气，吐出那句标志性的“呀嘞呀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承太郎给他看过的那张。

“迪奥那混蛋，但我曾曾祖父应该希望你们留着这个。”

吉奥诺心里嘀咕，这家伙做什么都要扯到家人身上。哪怕是没见过的乔纳森，哪怕是他看不顺眼的自己。

真是个怪人。

吉奥诺接过，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一直想再看看这张——他那两个亲爹的对比太有意思了。

说起来，有两个亲爹这件事本身就够离谱的。

乔纳森·乔斯达。他从未见过的男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自己人生轨迹的催化剂。

迪奥的日记里偶尔会提到乔纳森的善良，但吉奥诺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他。

除非乔纳森也复活。

哈。

还是别瞎说了，这种事开不得玩笑。

“经历了这么多……”

“我说了，不是为了那个混蛋。”承太郎打断他。

吉奥诺突然觉得，乔纳森的影子，在每个乔斯达后代身上都能看到。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英雄气，还有那近乎自杀式的正义感——搞不好真是遗传的。

“我没什么能回赠你的。”吉奥诺是真心觉得遗憾，他歪着头想了想，“……他在楼上，要不要再揍他一拳？”

承太郎差点就答应了，但低头看到像考拉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徐伦，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转告他，让他吃屎去死。”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吉奥诺大好。“乐意效劳。”

“！我会想你的！”仗助在房间另一头喊。他正抱着米斯达，那拥抱紧得过分，两人明明才认识几周，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保持联系——你有我邮箱对吧？！”米斯达声音发颤，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的激动。

“[email protected]？”仗助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问。

米斯达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中二的邮箱名，随即红着眼点头：“回见了，。”

“……”

“你就用这破名字发工作邮件？”特里休突然插话，打断了这伤感的告别。不得不说，这问题问得确实在理。

可她不该凑这么近的。

下一秒，她就被仗助和米斯达一起拽进了拥抱堆。这俩货简直像个引力场，谁靠近谁遭殃——特里休自然也逃不过。

乔鲁诺本想离远点，保持点风度。

但没用。

“过来！小老大！我的招牌仗助抱抱你躲不掉的！”

四人挤成一团时，乔鲁诺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橄榄球队赛前打气。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温暖。热烈、纯粹，和他灰暗的童年截然不同。

或许……他可以习惯这种感觉。

“下次我带亿泰一起来！”仗助咧嘴笑，仿佛乔鲁诺本该知道“亿泰”是谁似的。

乔鲁诺没追问，只是点头。想象仗助偶尔来访的画面，就让他觉得心头一暖。“永远欢迎你们。”

仗助这人吵吵嚷嚷，乐观得没心没肺，和乔鲁诺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他们之间有种无形的羁绊，并非源于血缘。仗助对亲友的执念，那种愿意为了保护身边人豁出一切的冲动……乔鲁诺好像渐渐懂了。

终于挣脱拥抱堆时，乔鲁诺发现他们几个（别告诉米斯达，他还没数是四个）都不自觉地往挪。离别在即，他竟有些不舍。

但团队里好像少了个人。

“我得谢谢岸边——他帮我父亲恢复了身体。”乔鲁诺扫过宽敞的，没找到那位打扮精致的漫画家，“请问他去哪了？”

承太郎叹气：“我们出发时他让我们，说最好的告别从不是真正的告别。”

奇怪，承太郎没像乔鲁诺预想的那样生气。

有点意思……

仗助立刻接话：“我赌他是想补个美美的妆再去机场！哈哈，懂吗？‘美美的’去‘机场’——”

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冷笑话。乔鲁诺以为会看到岸边露伴像初见时那样，带着夸张的排场走进来。

结果来的是别人。

迪奥踏着他那标志性的自信步伐，走过来，显然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狗改不了吃屎。

“哦？都要走了？”迪奥啧了一声，“真可惜啊。”

他就不能安分五分钟吗？

承太郎的肌肉明显绷紧了。

“我不是让你在楼上等我送完客吗？”乔鲁诺语气依旧礼貌，却带着警告的锋芒。

“本迪奥可不能对您尊贵的客人失礼。”

“他说话怎么这么？”徐伦凑到承太郎耳边小声问。

承太郎地把女儿护到身后，低声回：“因为他是个混蛋。”

乔鲁诺无法反驳。迪奥确实是个混蛋，现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仍有种微妙的。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破，却又真实存在。乔鲁诺偶尔会想，或许某天他们能像正常父子一样……

但他随即自嘲。正常？那从来不是他的人生选项。

手里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等等……

迪奥是混蛋。

但他乔鲁诺又何尝不是？

“或许我有份礼物要给你。”乔鲁诺突然勾唇，看向迪奥。

能让死对头吃瘪的礼物，可不多见。

“父亲，看看我们找到的东西……”

严格来说，这不算撒谎。

反正没人能拆穿他。

“我对你们这些蠢货的破事——”

乔鲁诺把塞到他手里。

迪奥瞬间噤声。

他的瞳孔张得老大，乔鲁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毕竟这家伙平时总把眼睛眯成的细缝，哪怕放松时也一样。

迪奥本来是来搞事的，现在却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他死死盯着，复杂得难以形容。里的两人看起来竟有些和睦，不像常年针锋相对的宿敌，倒像……同伴。

乔鲁诺心里，事实远没这么简单。

迪奥的自卑、对乔纳森的嫉妒、扭曲的童年……这些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有正常的。迪奥自己也明白，他早就错失了和乔斯达家和解的机会——毕竟他都死了几十年了。

或许这就是他此刻的吧。乔鲁诺猜不透，但他第一次觉得，迪奥并非无可救药。

“这是他蹿个子那年夏天拍的。”迪奥突然开口，嘴角却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那伪君子总是压我一头……本来我比他高的，结果他像疯长的野草一样……”

他捏着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乔鲁诺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迪奥哭了。

不是模作样的假哭，更不是用来骗人的鳄鱼眼泪。那微微颤抖的肩膀，眼底一闪而过的，甚至连呼吸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真的。

乔鲁诺彻底懵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迪奥会冷笑一声，用那标志性的语气嘲讽他们多管闲事；干脆沉默以对，用那双金色的眸子冷冷扫视，让所有人都不敢再开口。甚至最坏的，他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唯独没想过这一幕。

旁边的承太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帽檐下的视线扫过乔鲁诺，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看到了吗？这货是不是疯了？”

乔鲁诺默默点头。

疯了，绝对疯了。

这个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会因为一个死人掉眼泪？还是他最看不起的乔纳森·乔斯达？

没等乔鲁诺反应过来，迪奥猛地抬头，原本的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个眼眶泛红的男人只是错觉，此刻的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迪奥，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冷笑。

“我迪奥，才不会想念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刚才的半分失态。

乔鲁诺松了口气。

得了，这才是他认识的迪奥。刚才那一下差点把他整不会了。

就冲迪奥没当场翻脸，还能说出这么“温和”的告别语——乔鲁诺觉得这次任务，算成功了。

迪奥转身，像往常一样迈着的步子上楼，背影依旧挺拔得像棵青松。路过茶几的时候，他顺手拿起那张乔纳森的老，塞进了怀里。

从头到尾，没看任何人一眼。

直到迪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仗助才猛地回过神，指着空荡荡的门口，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刚刚……刚刚那是迪奥？他……”

“他想念乔纳森。”乔鲁诺轻声说，“用他自己那扭曲的方式。”

特里休抱着胳膊，精致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以为他这种人，根本没有心。”

承太郎哼了一声，收起了替身：“差不多。再等一百年，他或许能学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乔鲁诺忍不住笑了。

承太郎和迪奥，某些地方确实像得可怕。比如这嘴硬的本事。

飞机引擎轰鸣着，冲破云层。

窗外是连绵的云海，洒在上面，像铺了一层碎金。乔鲁诺合上手里的《罪与罚》，终于把这本搁置了的书看完了。

旁边的迪奥靠窗坐着，金色的头发被染得更亮。他微微侧着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下方逐渐变小的城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

乔鲁诺突然意识到——迪奥可能从没坐过飞机。

至少，从没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机舱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深吸一口气，从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他们这段时间找到的所有迪奥私生子的资料。上的人神态各异，但眉眼间都带着一丝相似的影子。

乔鲁诺翻着文件，状似随意地开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迪奥头也没回，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你似乎只会做这件事。”

乔鲁诺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为什么不跑？”

迪奥的动作顿了一下。

乔鲁诺继续说：“从你恢复力量开始，我们就没怎么限制过你。你要是想走，随时都能离开。为什么留下来？”

机舱里沉默。

迪奥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乔鲁诺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这种问题，迪奥以前从来都是无视的。

就在乔鲁诺准备放弃的时候，迪奥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是我们两个中最好的……我想看着你长大。”

乔鲁诺猛地攥紧了文件夹。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涨得厉害。他甚至能感觉到眼眶有点发热，手心都冒了汗。

这的，比迪奥哭的时候更让他不知所措。

“不过你这身高，估计也长不了多少了。”

乔鲁诺：“……”

得了，就知道不能对他抱有。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迪奥的背影，轻声喊了一句：“父亲。”

这个称呼，意外地不觉得别扭。

至少现在，不觉得了。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