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县的雨，像是被老天爷扯碎的棉絮，密密匝匝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苏铭是被尿意憋醒的。
窗外的天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综艺节目的摄制组包下的这座老宅院，此刻静得能听见雨滴落在屋檐上的滴答声，还有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掀开薄被坐起身，指尖触到微凉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档名为《乡野拾趣》的慢综艺，是苏铭团队给他接的转型之作。作为年仅二十五岁就拿下三金影帝的男演员，苏铭的长相无疑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利落，一身清冷的气质，既能驾驭古装剧里的翩翩公子，也能hold住现代片里的冷峻硬汉。可树大招风，自从半年前他拒绝了某资本大佬的“潜规则”邀约后，网上关于他的黑料就没断过，从“耍大牌”到“私生活混乱”，花样翻新。团队权衡再三，才决定让他来这远离尘嚣的青川县，录一档慢综艺，洗一洗身上的戾气。
来这儿三天了，每天跟着当地村民插秧、摸鱼、编竹筐，日子过得平淡又惬意，苏铭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他趿拉着节目组统一发放的布鞋，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摄像大哥。
老宅院的厕所在后院，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沾湿了苏铭的额发，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加快了脚步。
刚转过回廊的拐角，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顺着潮湿的风飘进了鼻腔。
苏铭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嗅觉向来灵敏，拍悬疑片的时候，道具组用的血浆味道他一闻就能分辨出成分。而此刻萦绕在鼻尖的味道，腥甜中带着一丝腐坏的气息，绝不是道具血浆能模拟出来的。
好奇心驱使着他，循着味道往前走。回廊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的柴门，血腥味就是从柴门后飘出来的。苏铭咽了口唾沫，指尖有些发凉，却还是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后的场景，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柴房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是村里的老支书，王大爷。苏铭前两天还跟着他学编竹筐，老人家慈眉善目的，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能挤成一朵花。可现在，王大爷的双目圆睁，脸色惨白如纸，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也染红了散落一地的柴火。
雨水打在尸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铭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震惊。他想转身跑回房间，想大喊救命，可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猛地射了过来，晃得苏铭睁不开眼。紧接着，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在雨幕中响起：“谁在那儿？”
苏铭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光线，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身形挺拔修长，手里握着一把手电筒，光线直直地打在苏铭的脸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苏铭的身上。
“我……我是来录综艺的，叫苏铭。”苏铭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指了指柴房里的尸体，“我……我刚才起夜，闻到味道，就过来看看，发现……发现王大爷他……”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手电筒的光线转向柴房里的尸体。当看清尸体的模样时，他的眉头瞬间蹙紧，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他快步走进柴房，蹲下身，手指轻轻探了探王大爷的颈动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动作专业而利落。
“报警了吗？”男人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苏铭的身上。
苏铭这才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我……我刚发现，还没来得及。”
“手机给我。”男人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苏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男人接过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一串号码，接通后，语速极快地说道：“喂，刑侦队齐陌。青川县红枫村，老宅院柴房，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初步判断为他杀。请求技术科和法医立刻支援。”
齐陌。
苏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雨还在下，光线昏暗，可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藏着一片不见底的湖泊。
挂了电话，齐陌将手机还给苏铭，目光扫过他身上沾着的泥土和血渍，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刚才碰过现场的东西吗？”
“没有！”苏铭连忙摆手，“我就站在门口，一步都没进去过。”
齐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套戴上，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现场。柴房里很简陋，除了散落的柴火，就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把椅子。王大爷的尸体躺在木桌旁边，手边还掉着一个编了一半的竹筐，竹条散落一地。
苏铭站在门口，看着齐陌忙碌的身影，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是演过不少悬疑片，可那都是假的，是对着镜头和道具演出来的。真真切切地面对一具凶杀案的尸体，这还是第一次。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汇成一道水帘，将柴房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苏铭看着齐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这场猝不及防的凶杀案，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和这个叫齐陌的男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青川县寂静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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