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的秘密角落

第六章 共享的秘密角落

从那天起，徐栀荞和陈衍生之间仿佛多了一条无形的线。

他们依旧很少说话，在学校里甚至像是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徐栀荞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沉默地看着窗外；陈衍生也依旧趴在最后一排，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可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徐栀荞会在陈衍生偶尔出现在教室时，悄悄在他桌洞里放上一瓶温热的牛奶——她看到过他早上总是空着肚子趴在桌上，脸色带着熬夜后的苍白。牛奶总是在她离开教室后被拿走，第二天桌洞里会留下空瓶，无声地证明着他接受了这份隐晦的关心。

比如，陈衍生会在下雨天，提前把伞放在教学楼的屋檐下，位置恰好是徐栀荞常待的那个角落。他从不会亲自送来，只是在她发现伞时，能远远看到他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

这些细微的互动，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徐栀荞沉寂的世界里漾开圈圈涟漪。她开始期待上学，期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捕捉到他的身影。

这天下午，徐栀荞又像往常一样，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躲到了操场边的看台上。她刚坐下没多久，身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陈衍生在她旁边坐下，和上次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手里拿着一罐可乐，拉开拉环时发出“啵”的轻响。

“今天没去打球？”徐栀荞犹豫了一下，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比以前大了些，虽然还是带着点怯懦。

陈衍生喝了口可乐，视线落在远处的跑道上：“没意思。”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徐栀荞松了口气。至少，他回应了。

“这里……你好像也经常来？”她试探着问。

陈衍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前常来。”

“以前？”

“嗯，小时候。”他没多说，又转回头去，望着空旷的操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徐栀荞没再追问。她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小时候”藏着某些不愿提及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秘密，她自己也一样，那些关于抑郁症、关于父母离异的伤痛，她从不轻易对人说起。

“这里很安静。”她轻声说，像是在附和他上次的话。

“嗯，适合发呆。”陈衍生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徐栀荞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淡，却像投入心湖的光，瞬间驱散了些许阴霾。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可这次的沉默里没有尴尬，只有一种奇异的默契。风吹过操场，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传来其他班级上体育课的喧闹声，却衬得他们所在的角落更加安静。

徐栀荞偷偷看着陈衍生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陈衍生，和别人口中那个“校霸”一点也不一样。

他只是……很孤独。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自己也尝过孤独的滋味，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像冰冷的水，能一点点淹没呼吸。

“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很难？”她没忍住，问出了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冒昧。

陈衍生握着可乐罐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说：“习惯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有千斤重。徐栀荞能想象出他一个人生活的样子：空荡荡的房子，冷掉的饭菜，生病时无人照顾的夜晚……这些画面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我外婆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她忽然说，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次可以来尝尝。”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瞬间涨红，心脏狂跳不止。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衍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海，徐栀荞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目光淹没了。

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几乎要低下头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视线，声音低哑地说：“再说吧。”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徐栀荞却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下课铃声响起时，他们一起站起身，朝着教学楼走去。没有并肩，只是前后隔着几步的距离。

走到教学楼门口，陈衍生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她说：“下次想找人说话，可以来这里。”

徐栀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个看台角落。她抬起头，看到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脸颊发烫。

陈衍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徐栀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那个操场边的看台角落，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共享的秘密。在这里，没有“校霸”陈衍生，也没有“阴郁”的徐栀荞，他们只是两个需要一点安静空间的少年。

她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心里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而那一点点微弱的绿意，足以让她在漫长的灰暗里，多了一点坚持下去的勇气。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