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府时，天已擦黑。墨兰换下骑装，只简单净了手脸，便让人去请长枫到汀兰水榭，语气带着少见的不容置喙：“告诉二公子，我有要紧事与他说，务必即刻过来。”
不多时，长枫带着一身酒气踉跄而来，发冠歪了半边，衣襟敞着，还带着几分醉意的嬉皮笑脸：“四妹妹这急匆匆的，可是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要与我分享？”
墨兰抬眸，目光落在他凌乱的衣饰、惺忪的醉眼上，眉头瞬间蹙紧，往日里的柔婉温婉尽数褪去，只剩沉沉的严肃：“二哥可知，今日马球赛上，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盛家？你整日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喝酒赌钱、荒废学业，前日更是赌输了百两银子，让父亲在御史同僚面前被旁敲侧击，颜面尽失——你当真要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长枫脸上的笑意僵住，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父亲也太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墨兰猛地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二哥可别忘了，咱们盛家虽有爵位傍身，却远非顶级勋贵，父兄的前程便是姐妹的靠山。大哥自幼勤勉，如今入了仕途，事事谨慎稳妥，才让父亲在朝堂上多了几分底气；而你呢？除了吟些风花雪月的诗句，便是流连勾栏瓦舍、与人赌钱取乐，久而久之，外人提起盛家二公子，只会当是个扶不起的纨绔！”
她走到长枫面前，目光灼灼，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前日母亲私下与我哭诉，说父亲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念叨着你不争气；大哥也旁敲侧击劝过你几次，你却全当耳旁风。你是盛家二公子，肩上担着的岂止是自己的前程？若你一直这般模样，将来妹妹们的婚事、家族的体面，又能靠谁撑着？”
长枫被她说得一怔，往日里墨兰要么是温言软语劝他讨好父亲，要么是与他探讨诗词歌赋，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过他。他看着墨兰眼中的焦虑与严肃，想起父亲近日看他时失望的眼神，想起母亲偷偷抹泪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涌上心头，醉意也醒了大半。
“我……”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被墨兰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那些与你厮混的狐朋狗友，不过是看中你盛家公子的身份，图个吃喝玩乐的由头，待你失了这层身份，或是盛家败落，他们谁还会认得你？”墨兰放缓了语气，转身从案上拿起一摞整理好的书册，“这是我托人从书坊寻来的圣贤书，还有大哥当年用过的课业笔记和错题集。从明日起，每日辰时你到我院中读书，我亲自监督你背书、做题，不许再以任何借口外出应酬。”
她将书册推到长枫面前，目光坚定：“二哥，你并非愚笨之人，只是心思没放在正途上。大哥能做到的，你未必不能。难道你就甘愿一辈子活在大哥的阴影里，让别人提起盛家二公子，只当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吗？”
长枫看着案上整齐的书册，又看向墨兰眼中从未有过的期盼与坚定，心中莫名一震。他伸手理了理歪斜的发冠，手指微微发紧，语气终于软了下来：“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来的。”
墨兰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二哥不必急于求成，但需有恒心。往后若有不懂的课业，可随时去请教大哥，他素来宽厚，定会指点你。至于那些狐朋狗友，我已让下人回话，说你近日闭门读书，不再外出——你若真想改，便莫要辜负母亲的期盼，也莫要让父亲再为你忧心。”
长枫默默点头，拿起案上的书册，指尖摩挲着粗糙的书页，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看着墨兰沉静而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一向柔弱的四妹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只知风花雪月、一心想攀附权贵的模样，反而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通透与担当。
墨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只要迈出第一步，便有希望。她只是不想再看到家人因浑噩度日而错失前程，不想再让盛家的体面毁在无心的放纵里——这一世，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守住身边的人，护住家族的安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