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密密扎进老宅斑驳的屋檐。陈默蜷身藏在祠堂后墙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渗进衣领，冷得像一条毒蛇缓缓爬进脊背。他抬头望向那扇熟悉的雕花木窗——那是父亲生前书房的窗，如今被铁条封死，像一座被遗忘的坟墓。
【内心独白】
十五年了。
他们以为时间能埋葬一切，以为我早已麻木，以为那场“意外”会随父母一同腐烂在土里。
可他们忘了——
有些记忆，不会随时间褪色，只会越藏越深，越痛越清晰。
那本账本，只是开始。
我要的，是真相的全貌——是他们亲手写下的罪证。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那是母亲生前塞进他手心的，她说：“默儿，若有一天你发现不对，就去书房最底下的抽屉，用这把钥匙，打开第三格。”
可那晚之后，书房被封，抽屉被撬，文件尽数消失。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他们不敢烧，不敢毁，只能藏。
——因为那是家族的“体面”。
他猫腰贴墙，避开廊下昏黄的感应灯，手指在窗框边缘摸索。铁条之间有道细微的缝隙，他用细铁丝轻轻一拨，窗栓“咔”地弹开。动作轻巧，像拆解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心理活动】
他们以为封死了门，就能锁住过去？
可有些门，从来不是靠钥匙打开的。
是恨，是记忆，是深夜里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翻窗而入，落地无声。书房内尘埃遍布，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霉烂与陈年墨香混合的气息。他打开微型手电，光束如刀，划过一排排空荡的书架——那些曾摆满父亲藏书的地方，如今只剩灰烬般的空白。
【内心独白】
他们拿走了书，烧了文件，可他们带不走父亲翻书时的咳嗽声，带不走母亲在灯下缝补他校服的剪影。
那些声音，那些光，早已刻进我的骨头里。
他蹲下身，手指在地板缝隙间来回摸索。第三块地砖，边缘有轻微的松动。他撬开砖角，下面是一个暗格——不大，仅能容下几份文件。
里面，静静躺着一叠泛黄的纸。
他屏住呼吸，轻轻取出。最上面那页，赫然是当年交警出具的初步事故报告。
“车辆刹车系统存在人为破坏痕迹……初步判断非单纯意外……”
可报告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撕去，只留下参差的纸边，像一道未愈的伤疤。
【心理活动】
果然……他们早就动手脚了。
可这残页，已是铁证。
他们以为撕掉结论，就能抹去过程？
可这“人为破坏”四个字，已足够让他们的谎言，裂开一道口子。
他正欲将文件收起，忽然——
“吱呀……”
门外，走廊的木板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陈默浑身一僵，手电瞬间熄灭，文件迅速塞入内袋，整个人如猎物般蜷缩进书桌下方。木板缝隙间，他屏住呼吸，瞳孔紧缩。
脚步声，近了。
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像锤子一下下敲在神经上。那声音在门口停下，旋即，门把手缓缓转动。
“咔哒。”
门开了。
李凯站在门口，手机电筒的光束如探照灯般扫过房间。光柱掠过书架、地板、墙角，最终，停在书桌下方。
陈默蜷在黑暗中，连睫毛都不敢颤动。他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涌的声音，能感觉到胸口剧烈起伏带来的每一次微弱震动。他死死攥住袖中那把锈钥匙，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动，不能呼吸，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光束在桌底来回扫动，三次，四次……每一次掠过，都像刀锋贴着皮肤划过。
“爸说今晚会有人来。”李凯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踱步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陈默的心脏上。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抚过空荡的格子，低声嘀咕：“东西真会在这儿？都搬空十几年了……”
他转身，踱向窗边，又折回，脚步缓慢而焦躁。忽然，他蹲下身，手指在地板上摸索，正是陈默刚刚撬开的地砖边缘。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
李凯的指尖在那道缝隙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敲了敲，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就在这时——
“砰！”
远处传来瓦片坠地的闷响，清脆，突兀。
“谁？！”李凯猛地起身，喝道，手机光束立刻转向窗外，“给我站住！”
脚步声急促远去。
陈默靠在桌底，冷汗浸透后背，像刚从水中捞出。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指却死死攥着那叠文件，指节发白。
【内心独白】
他们怕了。
怕我找到什么，怕我记起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我从未忘记。
他再次摸出那叠纸，在微光下仔细翻看。忽然，一页被折叠的附录引起他的注意——纸张边缘有烧灼痕迹，但仍有几行字清晰可辨：
“……目击者证词：事发前夜，曾见两名男子在事故路段徘徊，其中一人手持工具箱，形迹可疑。……车辆底盘有新鲜刮痕，疑似人为拆卸……”
他瞳孔骤缩。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谋杀。
而目击者……为何从未出现在最终报告中？
【心理活动】
他们不仅篡改报告，还威胁了证人。
可一个人，不会平白消失。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而这老宅……只是起点。
他将文件贴身收好，正欲离开，忽然瞥见书桌抽屉的锁孔里，插着一把小钥匙。
他心头一动。
抽屉打开，里面只有一本旧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全家福——父母站在修车铺前，笑得灿烂。那年他十岁，母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发髻上别着一枚银簪，父亲的手搭在母亲肩上，眼神温柔。照片边缘，还留着母亲亲手写的字：“默儿十岁生日，全家福。”
他指尖轻抚过母亲的脸，忽然，翻到背面。
一行极细的铅笔字，是母亲的笔迹：
“若你看到这个，说明他们已动手。档案不在银行，不在家中，而在‘老地方’。记住，别信任何人，包括亲戚。他们之中，有内鬼。”
那一瞬，陈默的手剧烈颤抖，像被电流击中。
【童年闪回】
那是个夏夜，蝉鸣如织。母亲坐在院中槐树下，借着煤油灯的光，一针一线为他缝补校服。他趴在桌边写作业，偶尔抬头，看见母亲低垂的侧脸，发丝垂落，遮住眼角的细纹。
“妈，你累不累？”他问。
母亲抬头，笑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像一朵在风中轻轻摇曳的花：“不累。只要你们好好的，妈就不累。”
她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得像梦：“默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有些人，嘴上喊你亲人，心里却想你死。若有一天，我和你爸不在了，你一定要活下来，活得比他们久，活得比他们亮。”
他当时不懂，只点头。
如今，他懂了。
他的眼眶骤然灼热，喉头哽咽，仿佛有千斤重石压住呼吸。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哭嚎压了下去。
【内心独白】
妈……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对吗？
你早就知道，这所谓的“家”，早已被贪婪蛀空，连亲人的血肉都能吞食。
你把钥匙给我，把暗格的位置告诉我，甚至……为我留下“老地方”的线索。
你不是在等我继承家业。
你是在等我——为你们，讨回公道。
一滴泪，无声坠落，砸在相册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缓缓合上相册，指尖在封皮上停留片刻，仿佛还能触到母亲掌心的温度。
【心理活动】
你们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守住那间破铺子？
不。
我回来，是为了让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悄然翻窗而出，身影没入雨夜。
身后，老宅的灯忽然亮了。
可他知道——
他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已带走了他们最怕被发现的东西。
【内心独白】
妈，你放心。
你说的“老地方”，我会找到。
你说的“内鬼”，我会揪出。
而他们欠你的命，欠我的家，欠我十五年孤苦的夜——
我会，一笔一笔，全数讨回。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