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上元节后的第三夜。
雪落无声,将靖安坊的青瓦矮墙裹得一片素白。更鼓敲过三更,巷陌间早已断了人烟,唯有零星几盏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昏黄的光映着积雪,泛着冷幽幽的芒。
玉青的绣坊便藏在巷尾最深处。她是个独居的绣娘,年方二十,一手苏绣针法精湛,靠着接些闺阁小姐的绣活过活。此刻绣坊内还亮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照出她伏案刺绣的剪影。指尖拈着绣针,正细细勾勒着帕子上的寒梅。
窗外的风雪似乎大了些,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玉青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刚要起身添灯油,忽闻院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是柴门被推开的声响。
她心头一紧。这深更半夜,怎会有人来访?
玉青是谁?
她轻声发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无人应答。
只有细碎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悄无声息地逼近房门。那脚步声极轻,仿佛来人踮着脚尖,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隐秘。
玉青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剪刀,攥在手心。她正要再次发问,鼻尖忽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香气来得猝不及防,她只吸了两口,便觉得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油灯的光晕扭曲成一团昏黄的雾,她想呼救,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最后一眼,她看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逆着风雪站在门口。身形高大,看不清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像一汪寒潭,还有狠厉。
那人缓步走近,不像个闯入者,反倒像在执行某种既定仪式。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玉青的口鼻处。她的意识彻底沉沦,身体软软地倒在绣案上。
雪依旧在下,绣坊内的油灯忽明忽暗。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下一秒,他竟划开了玉青的胸口,手法娴熟不说,一丝狰狞与害怕在他身上压根感觉不到。
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用事先备好的锦帕包裹好,揣入怀中。他俯身,仔细擦拭了短刀上的痕迹,又将瓷瓶收好,最后看了一眼倒在绣案上的玉青,说道:
凶手行好事,做好人。这位娘子,好走……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绣坊,柴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风雪卷过巷陌,掩盖了他的足迹。绣坊内,油灯终于耗尽了灯油,噗地一声熄灭,只留下满室黑暗,和帕子上那枝未完成的寒梅,在寂静中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次日清晨,雪停了。
早起买菜的邻居发现绣坊大门虚掩,推门而入时,只见玉青倒在绣案上,胸口破了一个整齐的伤口,那颗心脏,已然不翼而飞。
出了人命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半日便传入了万年县县尉杜升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