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六岁那年，已经是整个梧桐巷出了名的小魔王。
巷子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树皮被他刻满了歪歪扭扭的“陆”字。
王奶奶家养的大白鹅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就连巷尾李叔家那条曾经追着三个高中生咬的狼狗大黄，在陆羡面前也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不，做狗。
“陆家那小子，以后准是个混世魔王！”
巷子里的老人们聚在槐树下摇着蒲扇，一致给出了这个结论。
对此，陆羡本人表示非常赞同，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个评价的准确性。
今天他又把隔壁班抢小孩棒棒糖的小胖子揍得哭爹喊娘，虽然自己脸上也挂了彩，但战利品是三根不同口味的棒棒糖。
夕阳把梧桐巷染成橘红色的时候，陆羡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大摇大摆地往家走。
脸上那点小伤丝毫不影响他“梧桐巷一霸”的气场，直到——
“喵～”
一声细软的猫叫。
陆羡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边。
一只橘白相间的小奶猫正用小脑袋蹭他的裤腿，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又软又乖。
要是被巷子里其他小孩看见这一幕，大概会惊掉下巴。
陆羡是谁？那是狗见了都绕道走的主，这小猫崽子居然敢往他跟前凑？
更离谱的是，陆羡居然没一脚踢开它。
他皱着眉盯着小猫看了三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抢来的最后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蹲下身，把糖递到小猫嘴边。
“吃不吃？”语气凶巴巴的。
小猫嗅了嗅，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然后被甜得眯起了眼睛。
“蠢猫。”
陆羡嘴上嫌弃，手却很诚实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老大！”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羡回头，看见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朝他跑来。
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穿着嫩黄色的小裙子，跑起来的时候辫子一甩一甩的。
她跑到陆羡面前，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老大，你捡到我的猫了！”
陆羡：“？”
“它叫橘子，今天早上跑出来了，我找了好久。”
小姑娘蹲下身抱起小猫，脸颊在猫毛上蹭了蹭。
“谢谢你呀老大。”
陆羡这才想起来，之前巷子里新搬来一户人家，好像就是这小姑娘家。
他当时正忙着“扩张势力”——其实就是想收服巷子另一头的那几个小子。
“谁是你老大？”
陆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努力摆出凶巴巴的表情。
可惜脸上那点伤和嘴里叼着的棒棒糖让这个表情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你就是老大呀。”
小姑娘一点不怕他，反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昨天看见你把抢小美发卡的坏蛋打跑了，特别厉害！”
“……”
所以他“英雄救美”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巷子了？
“那又怎样？”
他别过脸，耳朵有点红。
“所以你就是老大了！”
小姑娘逻辑自洽，把猫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枚亮晶晶的一元硬币，献宝似的递到陆羡面前。
“老大，我给你变个魔术！”
陆羡挑眉。
“什么魔术？”
“你把硬币给我，我能把它变成好吃的！”
小姑娘信誓旦旦。
陆羡狐疑地看着她，又看看那枚硬币。
五六岁孩子的思维很简单——硬币能买好吃的，这他知道。
但变魔术？
出于好奇，也出于“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理，陆羡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
今天从小胖子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之一——递给她。
“谢谢老大！”
小姑娘接过硬币，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闭上眼睛数到十！”
陆羡抱着手臂，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
“一、二、三……”
等他数到十睁开眼时，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陆羡：“？？？”
两分钟后，他看见那个嫩黄色的身影从小卖部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一根冒着冷气的雪糕，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老大你看！硬币变成雪糕了！”
小姑娘跑到他面前，把雪糕递给他。
“这个可好吃了，给你吃！”
陆羡看着那根雪糕，又看看小姑娘因为跑得太急而泛红的小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骗我。”
他面无表情地说。
“没有呀，真的是魔术！”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
“你看，硬币是不是变成雪糕了？”
陆羡盯着她看了三秒，然后接过雪糕，张嘴就咬了一大口。
冰凉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是绿豆味的。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陆羡又咬了一口，这次咬掉了大半根。
小姑娘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小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
陆羡把剩下的小半根雪糕递到她面前。
“喏。”
小姑娘眼睛一亮，接过雪糕，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羡问。
“林妍。”
小姑娘口齿不清地回答，嘴角还沾着一点雪糕渍。
“双木林，女开妍。老大你呢？”
“陆羡。”
陆羡看着她吃得欢快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陆羡老大！”
林妍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吃完最后一口雪糕，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木棍。
“明天我还能给你变魔术吗？”
陆羡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耶！”
林妍欢呼一声，抱起脚边打转的小猫。
“橘子，以后我们跟着老大混，有雪糕吃！”
小猫配合地“喵”了一声。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梧桐巷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陆羡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抱着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巷子口的槐树下，摇着蒲扇的老人们看着这一幕，纷纷摇头。
“完了，陆家小子被缠上了。”
“那小姑娘看着软乎乎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你们说，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老人们的声音随着晚风飘散。
而陆羡的“小尾巴”生涯，从这一天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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