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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约会之期,此生不忘

极乐大境

晨光再度浸染窗棂时,归云客栈的老槐树上果然栖着数点鸦影,在青灰的天色里如凝固的墨痕。陈胤醒得极早,心中似有一根丝线牵引,指向城南。他悉心整理黑袍,仿佛要赴一场庄严的盟约。

刘婆子的摊子果然难寻,藏在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曲折小巷尽头,若非芈菇提及,外人绝难知晓。摊前已排了三两熟客,都是沉默的老街坊,只以眼神与刘婆子交流。那杏仁酪盛在粗陶碗中,色如凝脂,热气携着杏仁特有的甘苦香气袅袅升起。陈胤端碗立于巷壁之下,正待品尝,却听一声清婉:“可还找得着?”

芈菇不知何时已到,依旧一身红衣,却换了窄袖简便的式样,长发绾作一个松松的坠髻,鬓边簪了一小簇新鲜的茉莉,白得耀目。她手中也捧着一碗酪,笑盈盈望着他。

“循着你给的‘心跳’找,总不会错。”陈胤道,心底因她的如期而至绽开一片温润。两人就着斑驳的墙,静静吃完这一碗清甜微苦的酪。晨光终于完全照亮小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挨得极近。

“这杏仁酪的妙处,在于刘婆子肯费工夫。”芈菇拭了拭唇角,低声道,“杏仁须用井水浸足时辰,细细磨浆,再以文火慢熬,滤尽渣滓。快不得,也省不得工。”她言语间,似不仅在说食物。

用罢早点,芈菇并未停歇。“带你去看看这城是如何‘长’出来的。”她引着他,穿过更多蛛网般的巷陌,来到城墙根下一片开阔地。这里竟是窑场与工匠坊的聚集之处。但见陶窑吞吐着熊熊烈焰,匠人裸着黝黑的上身,将一团团浑沌的泥坯置于转轮之上。双手抚弄间,泥坯仿佛有了生命,顺从地生长出优美的弧线,渐渐成瓮、成罐、成瓶。另一侧,编竹器的老人手指翻飞,青黄的竹篾如同被施了法术,交织成箩、成筐、成精巧的提篮。捶打金属的叮当声、刮削木料的沙沙声、以及窑火燃烧的呼呼声,交织成一首充满力与美的劳作乐章。

“高楼广厦是它的骨骼,街市喧哗是它的言语,”芈菇站在一片飞扬的微尘与光晕中,红衣依旧醒目,却奇异地与这粗粝的场景融为一体,“而这些,才是它血肉生长的声音。一砖一瓦,一碗一碟,皆自此出。”

陈胤深深动容。他看见汗水沿着匠人古铜色的脊背滑落,滴入尘土;看见老者凝视手中竹器时专注如雕琢时光的眼神。这种创造生命的朴拙力量,比昨日所见的人情温情,更直接地撞击着他的心灵。他望向芈菇,她正与一位老陶匠低声交谈,询问一只双耳瓶烧制的火候,神态认真而尊敬。阳光勾勒她侧脸的轮廓,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那簇茉莉幽香混着窑土的气息飘来。在这一刻,她不仅是美的化身,不仅是城市的向导,她本身仿佛就成了这城市生生不息创造力的一部分,鲜活、坚实、可触可感。

午后,他们登上了一段游人罕至的旧城墙。砖石斑驳,生着厚厚的青苔与瓦松。此处远离市井,风声飒飒,极目远眺,城市屋瓦如灰色的海浪涌向天际线,更远处青山如黛。

“站在这儿,才能觉出它的年纪。”芈菇凭垛而立,风鼓起她的衣袖,宛若展翼,“它经历过战火、洪水、瘟疫,无数次毁坏,又无数次重生。就像那些匠人手中的泥坯,碎了,揉捏起来,又是一番新模样。它的心跳里,有古老的疲惫,也有新鲜的劲儿。”

陈胤站在她身旁半步之后,沉默良久。这一日的见闻,与昨日那细腻的温情交织,拼凑出一个更为完整、也更为沉重的城市灵魂。而他心中那份誓愿,亦在这宏阔的背景下沉淀得更加具体——他要娶的,不仅是惊鸿一瞥的红衣佳人,更是这个与城市血脉相连、理解其一切光荣与疮痍、并深深热爱着它每一寸肌理的灵魂。

“芈菇,”他第一次郑重唤出她的全名,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又异常清晰,“谢谢你让我看见这些。胤漂泊而来,本以为所见将是浮华,如今方知,真正的瑰宝,藏于尘埃与汗水之下,藏于寻常巷陌与古老砖石之中。”

芈菇回眸看他,眼中有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了然与柔和。“你能看见,便是缘分。”她顿了顿,望向天际舒卷的云,“这城大,足以容纳无数故事。你的故事,方才开始。”

日头又开始西沉,将两人的影子在城墙上拉得悠长,几乎要交织在一起。陈胤知道,今日又将别过。但这一次,离愁中充盈着笃定的希望。他已非单纯的闯入者,他正在学习呼吸这城市的空气,聆听它的心跳,并渴望与身边这缕红色的灵魂,共同谱写属于他的那一章节。

归途经过一片晚市,灯火初燃,人声复又鼎沸。芈菇在一处卖绢花的老妪摊前停下,选了一朵极精致的海棠绢花,却不是给自己。“给客栈掌柜娘子带的,她帮我留过好茶。”她解释道,语气平常。

陈胤默默看着,将这体贴的细节收入心底。送到归云客栈附近巷口,芈菇止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用干净蕉叶包好的小包,“刘婆子那儿顺道买的杏仁糕,给你当夜点。明日……明日若想看看这城醒来前的模样,卯时三刻,东水门外码头见。”

她说完,微微一笑,转身没入渐浓的暮色与流动的灯火人潮之中,那点红色如同不熄的渔火,在陈胤的视线里明明灭灭,最终消失,却已深深烙在他的命途之上。他握紧手中微温的蕉叶包,知道自己生命的轨迹,已被这抹红色彻底照亮与改变。明日,以及明日之后的无数明日,都将奔赴有她的约定。

寅末卯初,天色是鸭卵青的一层薄壳,仿佛轻轻一叩便会流出清光。陈胤踏着露湿的石板走向东水门,市嚣未醒,只远处隐约传来一两声鸡鸣,悠长得像把夜撕开了一道口子。码头的轮廓在氤氲水汽中渐显,樯橹如林,泊着的船只还沉浸在墨蓝的梦里。

芈菇已在那儿。她今日未着红衣,换了一身靛青的窄身衣裙,长发编作一股松松的辫子垂在胸前,发梢系着一根素色布条。这装扮使她仿佛褪去了几分灼目的光华,融进了这清冷的水色晨光中,唯有一双眼眸,依旧清澈明亮,如水中映着的晨星。

“来得巧,”她声音也压得低,似怕惊扰这份宁静,“正赶上‘醒船’。”

话音刚落,码头便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船篷里陆续钻出人影,打着呵欠,用冰冷的河水抹脸。缆绳被解开时与木桩摩擦出沉闷的声响,船桨探入水中,划开第一道粼粼的波痕。没有吆喝,只有器物碰撞与低语,一种有序的忙碌在水面铺开。早发的货船吃水颇深,载着夜来卸下的山货或待运的陶器,缓缓离岸,驶入渐散的雾气里,船尾拖出一道悠长的水痕。

“这是城的血脉,”芈菇引他踏上一条微微摇晃的栈桥,“陆上的街巷是筋络,这水道便是血脉。米盐茶绢,悲欢离合,都借这一脉流水吞吐。”

他们登上一条小船,船夫是个沉默的黝黑汉子,与芈菇略一点头,便撑篙离岸。船如一片苇叶,滑入河道中央。视角陡然变换,两岸的房屋成了连绵的剪影,窗扉次第开启,妇人探头泼出水,在熹微晨光中亮晶晶地一闪。临水的石阶上,已有浣女在捣衣,杵声清越,贴着水面传得老远。

芈菇坐在船头,任湿润的风拂面。“你看那处,”她指着一座半旧的石拱桥,“桥墩上被船篙磨出的凹痕,怕有上百年的深浅了。每一道痕里,都藏着一个讨生活的人,一段逆水行舟的力气。”她又指向远处一个刚开张的早点铺子,蒸汽腾腾,“那家掌柜原是个走船人,老了,上岸支个摊子,卖的葱油饼里还带着河风的滋味。”

陈胤顺着她的指引看去,这流动的视角,让他昨日所见的“筋骨血肉”之城,真正“活”了过来。它是会呼吸的,这呼吸带着水汽的湿润与微腥;它的心跳也化作了桨橹的欸乃、水波的荡漾。而芈菇,便是解读这水脉秘密的精灵,那些磨损的凹痕、蒸汽里的旧事,在她口中都有了温度与生命。

船转入一条较窄的支流,两岸人家后窗临水,晾晒的衣衫如彩旗,偶尔有孩童隔窗好奇张望。一处窗台,竟摆着几盆开得正好的栀子,香气顺水飘来,甜得馥郁。芈菇望着那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怅惘的温柔。“这水道,也看尽人间事。”她声音轻如自语,“有迎亲的花船披红挂彩,吹吹打打过去;也有送葬的白船悄无声息,纸钱撒得像雪。欢喜与哀恸,都在这水里流过,最后都平复了,就像这水面,再大的涟漪,终归要散去的。”

陈胤心中蓦然一动。他看见的芈菇,多是明澈、鲜活、洞悉一切的,此刻这丝怅惘,如平静湖面下倏忽游过的一尾鱼影,让他窥见她或许同样深藏的心事与重量。他想问,却知此刻不宜,只将这份触动悄然存下。

船在一个小码头靠岸,这里已是城郭边缘,屋舍疏朗,菜畦青青。芈菇领他走进一间临水的简陋茶寮,泥炉上铜壶滋滋作响,茶是粗梗大叶,盛在豁口的碗里。“歇歇脚。这里的景致,与城中又不同。”

他们坐在竹凳上,看阳光终于完全驱散晨雾,金箔般洒在开阔的水面。对岸有牧童牵着水牛慢行,牛背上的鹭鸶单足而立,宛如静默的雕像。城市的轮廓退为远处一道淡青的影,喧嚣被过滤得只剩一片宏大的、温存的背景低吟。

“昨日你看它的骨骼与血肉,今日见其血脉,”芈菇捧着粗陶碗,热气熏着她的眉眼,“明日若有余暇,可愿去看看它的‘记忆’?”

“记忆?”陈胤问。

“嗯,”她颔首,“一些老地方,藏着旧年月的魂魄。不在热闹处,需得细细寻访。”她没有详说,留了一个引子,如同昨日约他来看码头。

陈胤没有丝毫犹豫:“胤愿往。”

归程已是日上三竿,主河道上千帆竞发,人声、橹声、叫卖声汇成沸腾的乐章,与来时的静谧恍如隔世。小船灵活地穿行其间,芈菇有时与相熟的船家扬声招呼两句,方言脆亮,笑意漾在眼角。那身靛青衣裳,在繁忙的水道里又成了干练的标记。

送她至昨日巷口,陈胤从怀中取出那包未曾动过的杏仁糕,蕉叶已有些蔫了。“这个……伴我夜读甚好。只是明日之约,不知该备何物?”

芈菇看了眼蕉叶包,笑意加深,接过。“记忆之地,无需俗物。备一份清净的心,与善于发现的眼便好。”她想了想,“明日申时,城西‘停云塔’下见。那塔斜了,不让人登,但塔影甚美。”

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靛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白墙黛瓦之间。陈胤独立巷口,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接过蕉叶包时,她指尖那瞬间轻微的碰触。水波的荡漾感仿佛还留在身体里,连同她解说时专注的侧脸、那一闪而过的怅惘、以及最后关于“记忆”的邀约。

城市于他,不再仅是空间的存在,更有了时间的纵深。而引领他的那抹色彩,也从最初的烈焰鲜红,渐次染上温润的书坊茶香、粗粝的窑场尘烟、清冽的晨间水汽,如今,又添上了一层关乎岁月魂魄的幽深。

回到归云客栈,推开窗,老槐树上鸦群正归巢,聒噪一片。陈胤却觉得心头异常宁静。他铺开随身携带的简陋纸笔,想要记下些什么——码头的晨雾、船篙的凹痕、水面的纸钱、茶寮外的鹭鸶,还有那双映着水光的清澈眼眸。墨迹淡散,终觉言语乏力。他搁下笔,望向西边天际,那里云霞渐起。

停云塔。他默念着这个地名,仿佛已看见倾斜的古塔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温柔的影子。而影子尽头,站着那个已深深镌入他魂魄的身影——芈菇。明日之约,又将为他揭开这座庞大城池的哪一层秘密?他期待着,那期待本身,已成为他异乡漂泊中最丰盈的锚点。

申时的日光已然西倾,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铜色。城西地势略高,停云塔便孤兀地立在缓坡之上,果真如芈菇所言,塔身微微向东南倾斜,像一个年迈的守望者,因长久的凝望而俯下了身躯。塔周并无香火,只有荒草萋萋,几通残碑半没土中,字迹漫漶。

陈胤到得略早,仰观古塔。塔砖斑驳,缝隙里生出倔强的蒿草与小树,砖面被风雨蚀出深深的纹路,如同老者手背的筋络。塔铃尽失,唯余空荡荡的翘角,切割着流云与天光。一种沉厚的、近乎凝滞的寂静笼罩此处,与先前所见的鲜活市井判若两个世界。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而稳。陈胤回首,芈菇今日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水青色的半臂,素净得如同塔影下的一抹清辉。发间别无饰物,只腕上笼着那日买的银镯。她对他微微一笑,目光随即投向古塔,眼中泛起一种陈胤未曾见过的、深水般的沉静。

“来了?”她走近,与他并肩望向塔身,“你看它斜而不倒,在此已看了三百余年荣枯。战火焚过它的基座,洪水淹过它的台阶,它都这般站着。人说塔下有巨鼋驮负,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它的‘记忆’,不在地下,而在风里。”她说着,闭目仰首,任晚风拂面,“你听。”

陈胤凝神。起初只闻风吹荒草的窸窣,远处市声的微茫余响。渐渐地,耳中仿佛真的捕捉到一些别样的东西——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颤,一种自斑驳砖石、自泥土深处、自流逝岁月中渗透出的、无声的叹息与诉说。这感觉玄而又玄,令他屏息。

“塔名‘停云’,原是望它留住祥瑞。可云何尝能停?该散的,终究会散。”芈菇睁开眼,语气平缓,却似有千钧之重,“它记得筑塔工匠的号子,记得兵灾时百姓藏于其下的惊惶,记得太平年岁文人墨客的题咏,也记得无数个如我们这般,来此凭吊时光的过客。它记得一切,却只是沉默。”

她引他绕塔缓行,指尖偶尔拂过冰凉的砖石,如同翻阅一本无字的巨书。在一处被藤蔓半掩的碑座前,她停下,俯身拨开枝叶,露出几行几乎磨平的刻字。“这是我一位高祖辈族人的名字,”她轻声道,听不出悲喜,“他曾参与修葺此塔,彼时塔身还未这般倾斜。家谱记载,他爱在塔下饮酒观星,醉后常说,人如蜉蝣,塔似光阴。”

陈胤心中一震。这轻轻一句,将芈菇的个人脉络,如此自然地织入了这座城市的古老记忆之中。她的家族,她的血脉,早已与这砖石、这土地、这斜塔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他要娶的,不仅是她这个人,亦是一段活着的、厚重的历史。

他们转到塔的西北侧,这里有一株极老的槐树,枝干虬结如龙,半边已然枯死,另半边却依旧迸发出浓密的绿意,一些细小的槐花飘落,带着微涩的清香。

“这树与塔同年,”芈菇倚着老槐粗糙的树干,“听我祖母说,许多年前,有恋人在此树下盟誓,将名字刻在树上。后来男子战死沙场,女子便每日来此,直到白发苍苍。你看,”她指着一处被树皮包裹得几乎看不见的模糊刻痕,“痕迹还在,故事也还在风中流传。记忆这东西,有的刻在石上,有的写在纸上,更多的,便是这样口耳相传,活在风与树的故事里。”

夕阳愈发低垂,将停云塔长长的影子投过来,恰好将他们二人与老槐树笼罩其中。影子边缘虚化,温柔地漫过荒草与残碑,仿佛时光本身伸出的、抚触今日的手。

“你让我看的‘记忆’,我看见了。”陈胤开口道,声音有些喑哑,“它并非尘封的旧物,而是…活着的。在风里,在砖石的凉意里,在树的故事里,也在…你的血脉与讲述里。”

芈菇侧过脸看他,塔影之中,她的眼眸格外清亮,映着天边最后的霞光。“能看见,便好。”她只说这一句,却包含了万千。

暮色四合,远处城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而停云塔所在的这片山坡,率先沉入静谧的幽蓝。该离开了。走下缓坡时,陈胤忍不住再次回望。那斜塔在渐浓的暮色里只剩下一个沉默的剪影,比白日更显苍古与孤独。

“明日…”陈胤开口,却不知明日该如何。

“明日,或许该让你自己,在这城里走走看了。”芈菇接口,语气温和,“你已见过它的肌理、血脉与记忆。该让它,也看看你了。”

陈胤默然,知她所言有理。这如同一场授业,师父领进门,修行终在个人。他需得独自消化这庞大的馈赠,方能真正与这座城市,也与她,平等对话。

“我送你回去。”他说。

“不必,”芈菇摇头,指向另一条岔路,“我从此边归家,顺路。阿胤,自行珍重。”

她走入逐渐深浓的夜色,月白的衣衫最后闪烁了一下,便不见了。陈胤独立路口,心头那份誓愿,在领略了城市如此深邃的记忆层面后,非但没有却步,反而生出了一股近乎悲壮的决心。他要娶芈菇,便要连同她所背负的这三百年的塔影、老槐的故事、砖石间的叹息一并娶了。这不是轻狂的梦,而是沉甸甸的、需要用一生去履行的诺言。

他转身,朝着归云客栈灯火的方向行去。停云塔虽已看不见,他却觉得,它的影子,已悄然投在了自己的心上。而芈菇那最后一句“自行珍重”,在他听来,不是告别,更像是期许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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