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张函瑞在家当了两天鸵鸟，试图用遗忘大法消除“密码社死事件”的影响。直到周一早上，他被自己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震醒，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脑袋也昏沉得像灌了铅。
很好，成功感冒了。大概率是那天穿着单薄睡衣在门口和左奇函“对峙”太久，又被那家伙气得热血上头（然后迅速冷却）的后果。
他吸着鼻子，有气无力地给自己泡了杯淡得可怜的感冒冲剂，一边喝一边恶狠狠地想，都怪左奇函，这个灾星。
门铃又响了。
张函瑞现在对这个声音有点PTSD。他透过猫眼一看——果然，又是那张此刻他最不想看见的脸。
左奇函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衬得肤色冷白，眉眼清晰。他手里没拎外卖，倒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纸袋。
张函瑞本想装死，但门外的人极有耐心，又按了一次，还伴随着两声敲门。
“张函瑞，开门，知道你在家。”左奇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惯有的笃定。
张函瑞无奈，只能扒拉一下鸟窝头，再次以恐龙睡衣造型开门，没好气地：“干嘛？又要替我收外卖？” 声音是哑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左奇函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颊和湿漉漉、明显因为不适而耷拉下来的眼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病了。”是陈述句。
“关你屁事。”张函瑞嘴硬，却忍不住偏头咳嗽了几声，咳得眼角泛红。
左奇函没接话，直接把手中的纸袋递过来。“给。”
“这什么？新型毒药？终于要对我这个知情人灭口了？”张函瑞没接，狐疑地看着他。
左奇函似乎被他这脑回路气笑了：“对，砒霜拌鹤顶红，喝下去立刻毒发身亡，专治你这种嘴比石头硬的人。” 他不由分说地把袋子塞进张函瑞怀里，“拿着，沉。”
张函瑞下意识抱住。纸袋温温的，散发出一种清新微甜的柑橘类香气，还有淡淡的、暖暖的烘焙味道。他低头一看，里面是几个圆滚滚、色泽金黄的橙子，看起来汁水饱满，旁边还有一个透明盒子，装着几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点缀着杏仁片的酥饼。
“楼下水果店买的，说是很甜。烤饼是旁边烘焙店的新品，不腻。”左奇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补充点维C，比喝那些没用的冲剂强。”
张函瑞愣住了，抱着温热的纸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骂他多管闲事？好像有点不识好歹。道谢？又别扭得要死。
“你……”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密码很好用，网速很快。”左奇函忽然打断他，话题跳得有点快。他目光扫过张函瑞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柔软（甚至有点可怜）的脸，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揶揄？“算回礼。”
张函瑞的脸腾地一下更热了，这次不完全是发烧。“你……你少提那件事！”
“哪件事？”左奇函故作不解，眼底却有笑意浮动，“WiFi密码？还是‘瑞瑞小朋友’？”
“左奇函！”张函瑞恼羞成怒，又想咳嗽，憋得脸通红。
看他这样，左奇函不再逗他。“行了，病人就老实点。”他伸出手，指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迅速地、用指关节轻轻碰了一下张函瑞的额头。
微凉的触感一掠而过。
“有点烧。”左奇函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神色自若，“进去吧，别站门口吹风。记得吃。”
说完，他转身就往自己家走，背影干脆利落。
张函瑞却像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额头上那一点转瞬即逝的凉意，却仿佛带着奇异的温度，烫得他心尖发麻。怀里的橙子香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甜丝丝的，暖融融的。
“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他。
左奇函停在自家门口，回头，挑眉询问。
“那个……”张函瑞眼神飘忽，盯着手里的纸袋，“……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左奇函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清。但他看到张函瑞微微发红的耳尖和不再张牙舞爪的表情，嘴角弯了弯。
“嗯。”他应了一声，开门进屋。
关门声轻轻响起。
张函瑞抱着纸袋回到屋里，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下来。他拿出一个橙子，表皮光滑微凉，香气扑鼻。他低头，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圆滚滚的橙子上，冰了冰。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他剥开橙子，清新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掰一瓣放进嘴里，果然很甜，汁水丰沛，带着阳光的味道，一路甜到有些发苦的喉咙深处。
他又拿起一块杏仁酥饼，咬了一口。酥脆，微甜，杏仁香混合着黄油香，恰到好处。
一边吃，他一边忍不住看向对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对门。
左奇函脱下大衣，走到窗边。他手里也拿着一个刚从袋子里取出的橙子——他其实买了两份。
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橙子，指尖沾染上些许清香。想起刚才张函瑞抱着纸袋愣住的样子，像只收到意想不到礼物而不知所措的小动物，生病让他收起了所有的刺，显出一点难得的柔软。
还有碰到他额头时，那过高的温度，和细腻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脉搏。
左奇函将一瓣橙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化开。
他望着窗外流动的江水，忽然觉得，A市这个总是灰蒙蒙的秋天，因为这个对门而生的“麻烦精”，似乎也染上了一点鲜活的、橙子般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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