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秋天总是黏糊糊的,风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凉意。张函瑞趿拉着拖鞋,拎着一袋刚下楼取的垃圾,睡眼惺忪地拉开了自家大门。
门开的瞬间,对面那扇一直紧闭的门也“咔哒”一声开了。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两秒。
“哟,”张函瑞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十二分的不客气,“我当是谁呢,动静大得跟拆家似的。原来是左大少驾临我们这平民小区啊?”
门口站着的,正是左奇函。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运动裤,脚边放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看样子是刚搬来。他闻言,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回敬道:“平民小区?张函瑞,你住这顶层江景房说这话,脸呢?”
“脸在脖子上好好挂着呢,不劳您费心。”张函瑞把垃圾袋换到另一只手,上下扫了他几眼,“怎么,左少爷家道中落了?搬家连个搬家公司都请不起,自己吭哧吭哧扛箱子?用不用我发扬一下邻居爱,帮你搭把手——收费的。”
左奇函嗤笑一声,单手轻松拎起一个看起来就死沉的箱子跨过门槛:“免了。就你那细胳膊细腿,别帮倒忙,再把我箱子摔了。里边的瓶瓶罐罐,你可赔不起。”
“呸!谁稀罕!”张函瑞被戳到痛处(他确实力气不大),立刻反击,“搬个家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左奇函,你偶像包袱不要啦?哦我忘了,你也没那东西。”
“总比某些人强,大中午头还穿着睡衣乱晃,头发翘得能孵鸟。”左奇函放下箱子,终于正眼看向他,目光落在他那撮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呆毛上,嘴角勾起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
张函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顿时有点恼羞成怒:“要你管!这是时尚!你个穿一身黑以为自己很酷的土包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左奇函点点头,语气平静无波,“毕竟正常人不会把‘鸡窝头’当时尚前沿解读。”
“你!”
两人就这么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中间隔着不过两米的走廊,小学生一样你来我往,吵得毫无技术含量,却又异常流畅自然,仿佛这套对话已经预演过千百遍。
左奇函似乎搬箱子搬热了,抬手把卫衣帽子往后一拨,露出清爽的额头和那双总是显得有点懒洋洋却又锐利的眼睛。他瞥了一眼张函瑞手里的垃圾袋:“赶紧去扔你的垃圾吧,张大少。再站一会儿,我怕你手里那袋‘宝贝’要发表意见了。”
张函瑞这才想起正事,狠狠瞪他一眼:“挡路!好狗不挡道懂不懂?”
左奇函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欠嗖嗖的:“您请,您请。小心脚下,别摔了——虽然我很想看看。”
“滚蛋!”张函瑞气鼓鼓地拎着垃圾袋走向电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带着点挑衅和好奇,“喂,你真住我对门了?”
左奇函正弯腰去提另一个箱子,头也没回:“怎么,怕了?以后可要天天见面了,张、邻、居。”
最后三个字被他拖长了调子,莫名有种说不清的意味。
张函瑞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不肯认输:“怕?我是怕你天天看见我,自卑!”
电梯到了,张函瑞闪身进去,在门合上之前,迅速对着左奇函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左奇函仿佛背后长眼,刚好在此时直起身回头。鬼脸被抓个正着。
张函瑞瞬间僵住。
左奇函看着他,那要笑不笑的弧度又明显了一点,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对着电梯里的张函瑞,慢悠悠地、极其挑衅地挥了挥——像打发什么似的。
电梯门彻底关上,阻断了张函瑞即将爆发的怒火。
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张函瑞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耳朵。
“倒霉!”他低声嘟囔,“怎么偏偏是这家伙搬来了……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而门外,左奇函把最后一个箱子拖进屋里,关上门。空旷的新房子还带着装修后的淡淡气味。他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流淌的江水和城市的天际线。
他想起刚才张函瑞炸毛的样子,还有那撮倔强的呆毛,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还是这么蠢。”他自言自语,语气里却没什么嫌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