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晃悠，云舒踩着最后一秒踏进教室，刚坐稳，就被一股淡淡的、带着皂角味的气息包裹住。
是林晓然身上的味道。
她正低着头，手指攥着一支磨得圆润的铅笔，在泛黄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云舒瞥了一眼，本子上没有公式，没有单词，只有密密麻麻的、写了又划掉的字迹，隐约能辨认出“许阳”两个字，被小心翼翼地圈在纸页的角落。
像林晓然这个人一样，藏在不被注意的地方。
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粉笔头敲击黑板的哒哒声，单调又枯燥。云舒假装认真听课，余光却没离开过身边的女生。
林晓然的坐姿很拘谨，背脊绷得笔直，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她的目光落在黑板上，眼神却有些涣散，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转着，转着转着，笔杆突然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前排几个同学下意识地回头看，林晓然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到脖颈，像是染上了一层晚霞。她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却因为太着急，胳膊肘撞到了课桌，桌上的练习册哗啦啦掉下来几本。
“哎呀。”她小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云舒连忙弯腰帮她捡，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还在微微发抖。
“谢谢……”林晓然接过练习册，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桌面上，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云舒没说话，只是把掉在地上的铅笔递给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
林晓然的身子僵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慌乱和感激，像受惊的小鹿。
班主任在讲台上咳嗽了一声：“上课注意听讲，别做小动作。”
这话像是鞭子，抽得林晓然的肩膀又缩了缩。
云舒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哪里是小动作，分明是心思早就飘远了。
下课铃一响，班主任前脚刚走，耿耿就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袋橘子味的汽水糖。
“云舒，吃不吃糖？超甜的！”她把糖袋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才谢谢你帮晓然捡书啦，她就是太胆小了，平时在班里都不怎么说话。”
云舒接过一颗糖，橘子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她剥了颗糖递给林晓然，笑着说：“尝尝？甜的能让人心情变好。”
林晓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却没舍得吃，把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
耿耿坐在旁边的课桌上，掰着手指头跟云舒八卦：“你知道吗？许阳可是我们年级的风云人物，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帅，好多女生都偷偷给他递情书呢！”
提到“许阳”两个字，林晓然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云舒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那他收过吗？”
“收是收过，不过都没回应。”耿耿撇撇嘴，“听说他心思都在篮球上，想进省队呢，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林晓然的笔尖顿了顿，在笔记本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墨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云舒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微微一动。
原来她都知道。
知道他是万众瞩目的太阳，知道自己是不起眼的尘埃，知道这份喜欢，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果。
耿耿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不过许阳人挺好的，上次我跑步崴了脚，还是他把我扶到医务室的呢！”
云舒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目光却一直落在林晓然身上。
她发现，只要耿耿提到许阳，林晓然的耳朵就会悄悄变红，手里的笔就会停下，眼神就会飘向窗外——窗外的篮球场上，许阳正和几个男生打球，阳光洒在他身上，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哪里是暗恋，分明是写在脸上的心事。
偏偏当事人自己，还以为藏得很好。
耿耿聊够了，又蹦蹦跳跳地去找余淮讨论数学题了。教室里的人渐渐少了，大多跑出去透气，只剩下云舒和林晓然。
林晓然低着头，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那颗糖，像是在琢磨什么。
云舒看着她，轻声问：“你很喜欢吃橘子味的糖？”
林晓然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细弱：“他……他喜欢。”
云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不是自己喜欢，是因为他喜欢。
“你和许阳认识？”云舒问。
林晓然的眼神暗了暗，指尖蜷缩起来：“以前……是同桌。”
哦？
云舒来了兴趣：“那后来呢？”
“后来分班，就不在一个班了。”林晓然的声音更低了，“他记性不好，应该……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里，藏着多少失落和自嘲。
云舒看着她，突然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样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喜欢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偷偷看他打篮球，偷偷在笔记本上写他的名字，偷偷跟着他的脚步走，却连一句“你好”都不敢说。
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不敢发芽，怕被人发现，怕被风吹雨打。
原来，每个角落里的少女，都藏着这样一份心事。
云舒突然觉得，系统给她的这个任务，好像不仅仅是“渡缘”，更像是一场青春的回溯。
她看着林晓然手里的笔记本，笑着说：“你的字写得很好看，像你的人一样，很秀气。”
林晓然的脸又红了，连忙合上笔记本，像是怕被人看到里面的秘密：“没有……写得不好看。”
“我觉得很好看。”云舒很认真地说，“你写的那些句子，也很好。”
林晓然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惊恐：“你……你看到了？”
云舒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看到了一点点。”
林晓然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哽咽着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卑，“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我成绩不好，长得也不好看，性格又这么胆小……我连跟他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我每天都在偷偷看他，看他打篮球，看他笑，看他和别的女生说话……我知道这样很傻，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写了好多好多话，想告诉他，可是每次走到他面前，我都不敢开口。我怕他笑话我，怕他不理我，怕连偷偷看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云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
少女的心事，像易碎的玻璃，需要的不是指点，而是倾听。
林晓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我是不是很奇怪？”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为什么别人都能大大方方地喜欢，我却只能躲在角落里？”
“不奇怪。”云舒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奇怪的事。无论是大大方方，还是小心翼翼，都是很珍贵的心意。”
林晓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的喜欢，不是奇怪的，不是卑微的，而是珍贵的。
云舒看着她，继续说：“你不是配不上他，你只是还没学会喜欢自己。你很好，真的，你写字好看，你很善良，你会把别人的好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你的闪光点。”
林晓然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松动。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是许阳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林晓然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眼神里的失落和憧憬，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悲伤的歌。
云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许阳正和队友击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笑容灿烂。
而在他的身后，有几个女生正拿着水，红着脸走过去，想要递给他。
林晓然看到这一幕，眼神暗了下去，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云舒凑近一看，只见她写了一行字：
**他是太阳，我是追光的蜉蝣。**
字迹清秀，却带着浓浓的悲伤。
云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系统发来的消息：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负面情绪波动过大，任务难度提升。】
【触发隐藏条件：宿主需在一周内，让林晓然正视自己的心意，否则将触发惩罚机制。】
【惩罚机制：宿主将体验目标人物的所有负面情绪，持续时间……】
消息的后半段，突然被一片乱码覆盖。
云舒的瞳孔骤然收缩。
惩罚机制？
体验所有负面情绪？
这系统，居然还有这么狠的一招？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就听到林晓然小声说：“云舒，我有点不舒服，想请假回家。”
云舒抬头看她，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没有血色。
“你怎么了？”云舒连忙扶住她，“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我想回家休息。”林晓然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我书包里有请假条，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交给老师？”
云舒点头：“好，我送你到校门口。”
林晓然没有拒绝，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云舒扶着她走出教室，阳光刺眼，林晓然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篮球场上的许阳，突然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林晓然身上，停留了两秒。
林晓然的身子，猛地一僵。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许阳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什么，然后，他的目光移开了，落在了旁边的女生身上，接过了那瓶水。
林晓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云舒连忙扶住她，心里咯噔一下。
而就在这时，云舒的眼角余光，又瞥见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连帽衫。
那个人，正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和上次一样，帽檐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这一次，云舒看得很清楚，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他是谁？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绑定了系统的人？
无数个问题，在云舒的脑海里炸开。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个人，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了阴影里。
云舒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扶着脸色苍白的林晓然，看着空荡荡的阴影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而那个神秘人，究竟是敌是友？
他的出现，又会给这个任务，带来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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