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篝火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
苏清辞正低头碾着草药,指尖沾了些深绿的汁液,动作轻缓得像在摆弄什么珍玩。他脚边放着个小陶罐,里面咕嘟咕嘟煮着药,清甜的药香渐渐压过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沈砚之靠坐在墙角,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白色的布条衬着他冷硬的侧脸,倒添了几分柔和。他没看苏清辞,只望着跳动的火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鞘——那是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名为“断水”,正如其名,出鞘必见血。
苏清辞“你仇家不少。”
苏清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沈砚之眼皮都没抬
沈砚之“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苏清辞低笑一声,将碾好的草药收进纸包,抬头看他
苏清辞沈大侠,你这性子,怕是活到百岁也没个朋友。
沈砚之终于侧目,眸光锐利如剑
沈砚之我不需要朋友。
苏清辞哦?
苏清辞挑眉,凑近了些,篝火的光映在他眼里,亮得惊人
苏清辞那我呢?算什么?
沈砚之喉头动了动,竟一时语塞。
他认识苏清辞不过半年。第一次是在崖底,他被仇家追杀,坠崖重伤,是苏清辞背着药篓恰好路过,用几根银针吊住了他的命;第二次是在客栈,他中了毒,意识模糊间,只记得那人蹲在他床边,指尖微凉,轻声说“别怕”;再后来,无论他走到哪里,似乎总能在最狼狈的时候,撞见这抹月白的身影。
说是医者仁心,可天下伤患那么多,苏清辞偏要跟着他这个满身戾气的剑客,图什么?
沈砚之“算……多管闲事的。
沈砚之憋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
苏清辞像是被逗笑了,眼角弯起,露出点孩子气的狡黠
苏清辞行啊,那我就多管到底。
他说着,起身将煮好的药倒在粗瓷碗里,递过去
苏清辞喝了。
药碗递到面前,带着温热的触感。沈砚之看着碗里褐色的药汁,又看了看苏清辞递碗的手——那是双极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因常年制药而带着淡淡的薄茧,却干净得很,与他这双沾满血腥的手截然不同。
他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药味极苦,苦得他舌尖发麻,可咽下后,喉头却泛起一丝回甘
沈砚之“明日往南走。
沈砚之放下碗,沉声道
沈砚之那边有座黑风寨,寨主是我要找的人。
苏清辞挑眉
苏清辞又是仇家?
沈砚之“是。
沈砚之点头
沈砚之他手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苏清辞“什么东西?
沈砚之沉默片刻,道
沈砚之“一块玉佩。”
苏清辞没再追问,只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苏清辞也好,南边气候暖,适合养伤。
他顿了顿,看向沈砚之
苏清辞不过黑风寨地势凶险,你伤还没好,得听我的。
沈砚之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对上苏清辞认真的眼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篝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苏清辞靠在另一侧的墙角,呼吸渐匀,像是睡着了。沈砚之却没闭眼,他望着苏清辞的睡颜,月光从破庙的窗棂漏进来,落在那人微蹙的眉头上。
他忽然想起方才苏清辞凑近时,发间飘来的药草香,清清淡淡的,竟让他紧绷了多年的心弦,微微松动了一瞬。
或许,有这么个“多管闲事”的人跟着,也不算太坏。
沈砚之缓缓闭上眼,断水剑在鞘中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只余下篝火余烬偶尔爆出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