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向映棠大婚当晚的红烛还没燃尽,一场更荒诞的戏码就掀了开来。
向映棠只记得前一晚宴席散后,喉咙突然发紧,四肢软得像没了骨头,再睁眼时,竟躺在世子府的柴房里,身侧还睡着个人——北国质子涂烬辞。
两人衣裳都还算齐整,显然没什么逾矩之事,可是柴房门被锁了。
她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房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一群家丁仆妇涌进来,嘴里喊着“抓奸”“不知廉耻”
这件事情惊动了整个大安国。
更让人瞠目的是另一边——肖世子的新房里,本该与向映棠共度良宵的肖世子,竟和向家三小姐向映云躺在了一张床上。
红帐凌乱,衣衫散落。
一夜之间,两桩丑闻像飞遍大街小巷。向家大小姐的新婚夜,夫君竟与自己妹妹纠缠不清;二小姐更是荒唐,竟和异国质子同处一室。
好好的一门亲事,闹得鸡飞狗跳,连朝堂都被这桩家务事搅得议论纷纷。
向映棠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双手死死抓着向家大夫人的裙角,哭得肝肠寸断,:“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那肖云砚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有向映云,她可是我亲妹妹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状若癫狂,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衫上还沾着昨夜的泪痕。哭到极致时,她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惊雷劈中,眼神骤然直了——
“对了!”
她忽然想起向映云凑在她耳边低语的那些话,那看似为她铺路、实则步步透着诡异的“计策”。
当时她被嫉妒冲昏了头,只想着如何把肖世子牢牢攥在手里,竟丝毫没有怀疑过向映云。
“是她!是三妹,向映云!”向映棠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嘴角却咧开一个凄厉的笑,“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原来她早就盘算好了,要一石二鸟!既毁了我,又成全了自己,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我的里下酒里了药。”
大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清醒和疯癫状吓得脸色发白,想扶她起来,手却被她死死攥着,只能看着她在地上痛哭嘶吼。
向爷子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够了!成何体统!”
管家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向老爷——他何尝不知道向映棠的委屈,可向府的脸面,比天大的委屈都重。
“去告诉大小姐,”他呷了口凉茶,声音冷得像冰,“事已至此,再闹下去,只会让全京城看我们向家的笑话。”
至于向映云的那些手段,向爷子不想追究,向映云也好,向映棠也罢,总归是向家的女儿。只要能把婚事挽回来,让肖家那边过得去,谁嫁过去,又有什么两样?
“让三丫头收拾收拾,”他放下茶杯,语气不容置疑,“从今日起,她便是肖家认可的少夫人。对外只说,是婚前劳累,大小姐身子不适,由三小姐替嫁。”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让向家几代积攒的名声,毁在这桩丑闻里。
至于女儿们心里的弯弯绕绕、谁亏谁赚,在家族体面面前,都得往后排。
向映棠彻底疯魔了,华贵的衣袍被地上的尘土蹭得灰败。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双手撑地一点点往前爬,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爹!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难道要我嫁给那个北炎质子吗?他连条狗都不如啊!”
向老爷被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惹得心头火起,给了她一巴掌。“住口!”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涂烬辞虽是质子,好歹也是北炎皇室血脉。当初北炎战败送来和亲,本就有联姻之意。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若由我们向府主动向陛下请旨,将你许配给他,让陛下看到我们向家顾全大局的诚意,这难道不是好事?”
“好事?”向映棠猛地抬起头,笑得凄厉,“把女儿推进火坑,这就是爹说的好事?我宁死也不嫁那个亡国质子!”
“由不得你!是我让你和他干出这样的丑事吗?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这门亲事,定了!”
说罢,他甩袖而去,留下向映棠瘫在地上,哭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大婚之夜的红烛燃得正旺,映着向映棠脸上扭曲的快意。她端坐在床沿。
涂烬辞就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单薄的早已被夜露打透。膝盖下的石子硌得骨头生疼。
他想起幼时被扔进毒蛇坑的那个夜晚,锁死坑门,任由那些冰冷的鳞片擦过他的脚踝。那时他死死咬着唇不敢哭,直到天亮被拖出来,嘴里全是血沫。
“呵,你这点条贱命,还想和我攀上关系简直是痴心妄想。”向映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
涂烬辞闭上眼,屋檐下的冰棱冻得足有尺长,尖如獠牙,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森然的白光。
眉峰微蹙时带点倔强,睫毛上的冰粒反倒像缀了碎钻的蝶翼,脆弱得让人屏息。
嘴角沁着血痕,风掀起她的衣摆,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冻得青紫,蜷了蜷,哪里是狼狈,分明是破碎的月光,连痕迹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