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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陌生的“家”与绿茶弟弟

妄青黛

东方家的宅邸并非慈青黛想象中的那种暴发户式的金碧辉煌,而是透着岁月沉淀和深厚底蕴的低调奢华。园林设计精巧,一步一景,显然是请大家手笔精心打理过的。这与慈妄京在北美那栋融合了极简现代与野性张力的、由顶级建筑师打造的湖畔别墅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规整、含蓄,带着一种不容逾越的、古老的秩序感。

  尹兰云几乎是屏着呼吸,一路小心翼翼地引着慈青黛进入主宅。客厅极大,中式与现代风格巧妙融合,价值连城的古董摆件与舒适的家居和谐共存,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族的财富与品味。

  “青黛,快坐,累了吧?想喝点什么?果汁?茶?还是咖啡?”尹兰云的关怀无微不至,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眼神几乎贪婪地流连在女儿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幼时的影子。

  “温水就好,谢谢。”慈青黛依言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是多年T台生涯刻进骨子里的仪态。她将手包放在身侧,目光平静地再次看向那份被放在茶几上的DNA报告。

  东方宇挥退了佣人,亲自将报告推到她面前,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青黛,我知道这很突然。但事实就是事实。这是国内最权威机构做的比对,准确率99.99%。你是我东方宇和尹兰云的亲生女儿,东方青黛。二十二年前,你十岁那年,在游乐园被人贩子……”他顿了一下,似乎不愿提及那段痛苦的往事,“……带走了。我们找了你很多年。”

  慈青黛终于伸出手,翻开了那份报告。冰冷的数据,专业的术语,最终指向一个确凿的结论。白纸黑字,似乎由不得她不信。

  但她心里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空白。报告上的名字“东方青黛”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符号。她对“父母”这个词的全部认知和温暖体验,都来自于慈妄京亦兄亦父的给予。面对眼前这对情绪激动的中年夫妇,她共情不了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她合上报告,抬起头,眼神清澈却冷静得近乎残忍:“我相信科学。所以,从生物学上讲,我确实是你们的女儿。但是,”她顿了顿,清晰地看到尹兰云眼中的光芒因这个“但是”而黯淡了几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十岁以后的所有记忆,都是从北美开始的。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适应。”

  这番话条理清晰,甚至带了一点慈妄京式的、在谈判桌上常见的冷静与直接,听得东方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这个女儿,似乎并不简单只是个花瓶模特。

  “好好好,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妈妈等你,爸爸也等你。”尹兰云连忙说道,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她赶紧擦掉,生怕惹女儿厌烦。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清朗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响起:“爸,妈!裴涵姐说的是真的吗?姐姐找到了?在哪儿?”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旋风般冲进了客厅。

  那是一个极其耀眼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限量版球鞋和潮牌卫衣,头发精心打理过,五官俊朗,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一样瞬间照亮了气氛紧张的房间。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慈青黛。

  四目相对。

  东方羽澜的动作瞬间定格,脸上的急切和兴奋凝固,然后慢慢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狂喜,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怯懦?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怕惊走一只蝴蝶般,一步步慢慢地挪近。

  “姐……?”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颤音,“真的是你吗?姐?我是小澜啊……东方羽澜,你以前总叫我跟屁虫的……”他说着,眼眶迅速红了起来,那双酷似尹兰云的桃花眼里瞬间蓄满了水汽,欲落不落,显得格外委屈和可怜。

  慈青黛看着他。这个自称是她弟弟的年轻人,情感充沛而外放,与她内在的冷感形成鲜明对比。她无法回应他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只是基于礼貌,微微点了点头:“你好。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东方羽澜强装镇定的气球。他嘴一瘪,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了下来,但他又不是嚎啕大哭,就是那种无声的、特别委屈的掉眼泪,配合他那张帅脸,杀伤力极大。

  “呜……姐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你以前最疼我的……你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他一边哭诉,一边非常自然地就挤到了慈青黛坐着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像个被抛弃的大型犬类,寻求安慰。

  慈青黛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很不习惯陌生人的突然靠近。除了慈妄京,没有人可以离她这么近。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但东方羽澜身上那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悲伤和依赖,又让她那点被慈妄京保护得很好的心软冒了头。

  尹兰云心疼坏了,连忙过来打圆场:“小澜,你别吓着姐姐,姐姐刚回来,累了,而且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要慢慢来……”

  “我就是太想姐姐了嘛……”东方羽澜抽噎着,得寸进尺地把脑袋往慈青黛肩膀方向靠了靠,但还没真的靠上去,只是用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小声嘟囔,“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就是好像不爱笑了……”

  慈青黛:“……”她有点无措。这种直球式的、黏糊糊的亲情表达,完全在她的经验范围之外。慈妄京虽然也黏人,但那是带着强大掌控力和爹系包容的黏,和这种弟弟式的撒娇完全不同。

  东方宇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样子,皱了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慈青黛道:“你弟弟从小跟你最亲,你失踪后,他难受了很久。他性子跳脱,但心是好的,你多包涵。”

  慈青黛只能再次点头。

  东方羽澜就这么赖在沙发扶手上,一会儿给她递水果,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点心,嘘寒问暖,眼泪收放自如,很快又笑得阳光灿烂,开始叽叽喳喳说一些家里和公司里的趣事,试图活跃气氛。他虽然热情得让慈青黛有些招架不住,但确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陌生和尴尬。

  慈青黛偶尔回应一两个字,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她观察到,这个弟弟在父母面前是自信阳光甚至有点恃宠而骄的,但眼神深处对待外人(比如家里的佣人)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疏淡和锋芒。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

  但无论如何,他的出现,让“东方家”这个概念,稍微变得具象了一点点。

  尹兰云亲自张罗着佣人收拾好了二楼最好的一间朝南卧室给慈青黛,里面的一切都是崭新且价值不菲的,衣帽间里甚至提前塞满了当季最新款的服装鞋包,尺寸完全正确。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就都准备了一点。”尹兰云小心翼翼地说。

  “谢谢,让您费心了。”慈青黛礼貌地道谢,疏离依旧。

  晚上,东方家准备了极其丰盛的家宴,说是为了欢迎她回家。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很多都是C国的传统菜式,尹兰云不停给她夹菜,介绍着哪道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

  慈青黛安静地吃着,味道很好,但她吃不出任何“记忆中的味道”。她的味蕾早已被慈妄京练就的中西合璧的精湛厨艺养刁了。

  席间,东方羽澜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插科打诨,拼命找话题和慈青黛聊天,从模特圈趣闻到京城豪门八卦,无所不谈,试图拉近距离。慈青黛偶尔回应,言简意赅,却往往能一针见血,噎得东方羽澜一愣一愣的,随即他又会笑得更加灿烂,嚷嚷着“姐你这冷幽默跟谁学的,绝了!”

  慈青黛心里默默想:跟慈妄京学的。他骂人和不骂人的时候,都这样。

  想到慈妄京,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它安静得很,因为她上飞机前就设置了免打扰,只保留了极少数人的通话权限(比如温裴涵)。她知道,此刻的北美,慈妄京恐怕已经处在爆发边缘了。她能想象出他皱着眉,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桌面,眼神阴沉地让手下所有人彻查她去向的样子。

  一丝细微的、混合着愧疚和想念的情绪掠过心头。但她很快压了下去。她需要先弄清楚自己的根。

  饭后,东方宇将慈青黛叫到了书房。

  书房的气氛比客厅更加严肃。东方宇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儿,直接切入主题:“青黛,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你需要知道。首先,你是东方家的大小姐,这一点毋庸置疑。其次,关于你的未来……”

  他沉吟片刻,道:“家里和陈氏集团是世交,很早以前,在你……失踪之前,我们和你陈伯伯就为你们定下过婚约。陈旭那孩子,如今是陈氏的执行副总裁,能力出众,一表人才。你们……”

  “婚约?”慈青黛打断了他,眉头微蹙。这个词让她感到极度不适,仿佛她是一件可以被随意安排的商品。“父亲,”她生疏地用了这个称呼,“我目前没有任何考虑个人感情的打算。我的事业重心也在北美。这个婚约,在我看来,基于我失踪多年的事实,应该早已自动失效了。”

  她的回答冷静而果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极了慈妄京在谈判桌上否决对方提议时的姿态。

  东方宇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拒绝,愣了一下,随即道:“陈旭那孩子一直记得你,这些年也并未另觅他人。这婚约不仅是约定,也关系到两家未来的深度合作。你可以先见见他,接触一下,不必急着否定。”

  “我会基于我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慈青黛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合作。”她被慈妄京娇养出来的自我和主见,在此刻显露无疑。慈妄京教会她的是掌控和选择,而不是顺从和牺牲。

  东方宇看着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眸,第一次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超出他预期的强大气场。她不像尹兰云那般柔弱,也不似东方羽澜那般外露,她的力量是内敛的,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棱角。他最终没有强求,只是道:“好吧,你先休息,这件事以后再说。”

  慈青黛回到给她准备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巨大的房间奢华却陌生。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精心设计却陌生的庭院夜景。

  手机终于被她拿了出来,屏幕上堆满了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几乎全都来自同一个名字——【妄京】。

  最新的几条信息时间显示是北美的凌晨:【慈青黛,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定位最后消失是在机场。你去哪儿了?】【裴涵说你没事,让你回电话。】【接电话!】【……别让我担心,黛黛。】

  最后一条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这几乎击溃了慈青黛的心理防线。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彻夜未眠、焦虑不堪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温裴涵的对话框。裴涵的信息噼里啪啦一堆:【宝!!你到没到啊?!】【东方家的人接到你了吗?我实在没忍住跟我妈提了一嘴,估计尹阿姨那边马上就知道了!】【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你哥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我差点没扛住!只说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让他别担心!】【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你亲生父母和那个传说中的弟弟了吗?感觉如何?】【你哥那边快炸了!你赶紧给他报个平安啊!我怕他下一秒就坐私人飞机杀过去了!】

  慈青黛揉了揉太阳穴,先给温裴涵回了条简短的信息:【已到,见到了。没事,刚安顿好。暂时别告诉他我在哪儿。谢了。】

  然后,她盯着慈妄京的对话框,指尖悬空了许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告诉他“我找到了亲生父母,但他们很陌生,还有个黏人精弟弟,并且我刚拒绝了一桩莫名其妙的婚约”?这太复杂了。在没理清头绪之前,她不想让他卷入这种混乱里。他一定会立刻出现,然后用他的方式强势地介入,把所有事情都揽过去。但这一次,她想自己先面对。

  她死倔的脾气上来了。最终,她只是简短地回了一条信息:【我很好,很安全,在处理一些私事。需要一点时间。别担心,勿找。】

  信息发送成功。她几乎能立刻想象出慈妄京看到这条信息时暴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肯定会气疯,但至少知道她是安全的。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在床上,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迷雾。

  另一边,北美。慈妄京的手机屏幕亮起,特殊提示音响起。他几乎是瞬间抓起手机,看到那条简短的信息,俊美却阴郁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被更深的怒火和焦躁取代。“私事?”他盯着那两个字,眼神危险地眯起,左侧花臂上的黑曼巴刺青随着肌肉绷紧而显得愈发狰狞,“慈青黛,你长本事了!”他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同时对助理冷声道:“凯文,备车!去机场!立刻给我查清楚她最后的目的地是哪里!动用一切资源!”他怎么可能不找?他的小花丢了,他必须亲自找回来。

  而C国京城,东方家宅邸。慈青黛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门外是东方羽澜,他端着一杯温牛奶,脸上带着讨好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姐,睡了吗?妈让我给你送杯牛奶,说助睡眠。”慈青黛打开门,接过牛奶:“谢谢。”“姐,你别有压力。”东方羽澜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爸妈就是太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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