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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烬

典狱司妖灯

菌菌猛地睁眼,心口的灼痛还在翻涌,眼底的湿意未干,指尖下意识攥紧,却没触到预想中兔子的软绒,只碰着典狱司案头的冰凉玉纹。

周遭还是熟悉的寒寂,紧闭的典狱司大门泛着冷光,案上卷宗堆叠,墨香混着狱里的阴寒,哪里有什么竹屋暖灯,哪里有逆天重铸的丹魂,方才的温情缱绻,逆天抗命,全是一场大梦。

她怔怔坐了许久,指尖抚过案角——那里空落落的,没有蜷着的白兔子,没有残留的灵草糕香,只有一层薄灰,落得干干净净。梦里江小白扑进她怀里唤姐姐的暖意还烫着心口,梦里他变作凡兔蹭她掌心的软意还清晰可触,可睁眼醒来,只剩满室冰冷,只剩天道那句人妖殊途的警示,在耳边反复回响。

菌菌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典狱司大门旁,青石板上,果然蜷着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

是江小白,又不是江小白。绒毛还是初见时那般雪白雪白,耳尖耷拉着,怯生生缩在角落,被狱外漏进来的风刮得轻轻发抖,一双眼澄澈却茫然,见了她走近,只本能地往墙角缩了缩,发出细弱的“啾啾”声,再没半分从前的亲昵,再不会仰头唤她姐姐,再不会攥着她的衣摆说要护她。

世上再也没有江小白了。

只有一只没了内丹,没了灵智,不识她,不念她,浑浑噩噩的普通小白兔。

菌菌蹲下身,动作极轻地伸出手,小白兔迟疑了片刻,终究是抵不过暖意的诱惑,慢慢蹭到她掌心,软乎乎的身子透着微凉,鼻尖蹭着她的指尖,温顺得不像话。可就是这份温顺,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口——梦里他为她抛丹时的决绝,梦里他重识她时的泣血,梦里他说要守她一辈子的郑重,全是假的,唯有眼前这只不识她的凡兔,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轻轻将小白兔抱进怀里,掌心凝着浅淡的灵力,烘着它单薄的身子,眼底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它的绒毛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一次,没有逆天的勇气,没有献祭神魂的决绝,只有梦醒后的无力,只有天道规矩下的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变作凡兔,却连一句“我护你”都成了奢望的悲凉。

怀里的小白兔似是察觉到她的低落,小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软乎乎的,却不懂她的难过,不懂她心口的碎裂,不懂这千万年无情道里,唯一的光,就这般灭了。

菌菌抱着兔子转身,无意间瞥见案头最偏僻的角落,压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皮磨损严重,上面写着四个苍劲的字——《典狱旧录》。她从未见过这本书,想来是千万年前的前辈留下的,许是梦里动静太大,震落了案底的尘封,才露了出来。

她抬手将古籍拿起,指尖拂去封皮的尘灰,缓缓翻开。

开篇便是一行刺眼的字:人妖殊途,天理不容,典狱之人,动情者,皆陨。

一页页往下翻,全是典狱司前辈们的过往。

有男典狱,守着一只化形的狐妖,为护她弃了典狱之位,最后被天道降罚,双双葬身火海,火海里狐妖的哀嚎,典狱的嘶吼,字字泣血;

有女典狱,恋上凡间书生,瞒天过海相守三载,事发后书生被废仙缘打回轮回,女典狱自焚于典狱司前,以自身神魂镇住狱内乱魂,只留一句“若有来生,不做典狱,不循天道”;

还有的,为情叛道,为情抗天,为情舍去道基,可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皆是悲剧。不是魂飞魄散,便是永镇狱底,或是看着心上人轮回忘川,再无相见之期。

原来,她从不是第一个动了尘缘的典狱司。

原来,前辈们早就用性命印证了,典狱之人,沾情便是劫,人妖殊途,从不是戏言,天理不容,从来都容不下半分侥幸。

梦里她以为自己能逆天改命,以为千万年功德能换一次例外,可梦醒才知,那些所谓的逆天与妥协,不过是她自欺欺人的幻梦,是她困在无情道里,对情字最后的奢望。

古籍翻到最后一页,是前辈留下的血书,字迹潦草,带着极致的绝望与不甘:无情道,无情路,一沾情字,万劫不复。

菌菌合上古籍,指尖冰凉,连带着怀里小白兔的暖意,都暖不透她心口的寒。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千万年来,典狱司只修无情道,为什么人人都说典狱之人无情无义——不是不想有情,是不能有情,是有情的下场,太过惨烈,惨烈到用千万年的孤寂,都换不来一次相守的资格。

怀里的小白兔蜷在她怀里睡着了,呼吸轻软,小爪子还轻轻搭着她的衣襟,模样娇憨。菌菌低头,吻了吻它的绒毛,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彻骨的悲凉:“小白,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能护你周全,没能留住你的灵智,没能让你做回那个能唤我姐姐的江小白。

对不起,我终究是没能逃过前辈们的宿命,没能逆了这天,破了这规矩。

对不起,往后余生,我只能守着这冷冰冰的典狱司,守着一只不识我的小白兔,守着一场醒不来的梦,守着这份见不得光的情。

她抱着小白兔走回案前,将古籍重新压回案底,像是压下那些前辈的悲剧,也压下自己所有的念想。她抬手,指尖凝出金光,不是为了镇狱,而是为了给小白兔搭了个暖阁,放在案角最暖和的地方,铺了最软的灵草,以后,这便是它的去处。

典狱司的大门依旧紧闭,无情道的寒意重新裹上她的眉眼,可案角的暖阁里,多了一只熟睡的小白兔。她重新拿起卷宗,眉眼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可落笔时,指尖却微微发颤——她终究是修不回从前的无情了,心上刻了个江小白,梦里记了场温情,便再也做不回那个不染尘缘的典狱司。

往后日子,她依旧是三界敬畏的典狱司,依旧守着这方囚狱,只是案头多了只小白兔。

她会每日给它准备灵草羹,会在阴风刮起时拢紧它的绒毛,会在深夜无人时,一遍遍对着它低语,说梦里的花灯,说梦里的竹屋,说梦里那个唤她姐姐的江小白。

小白兔只会蹭蹭她的掌心,眨着懵懂的眼,听不懂她的话,看不懂她眼底的悲凉,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冷着脸的典狱司,曾为它做过一场逆天的梦,曾为它,甘愿毁了自己千万年的道。

有时狱里的阴风会吹开案头的古籍,露出那句人妖殊途,天理不容。菌菌便会停下笔,望着案角的小白兔,怔怔出神。

她想,就这样也好。

至少,她还能守着它,至少,它还在她身边。

哪怕它不识她,哪怕世上再无江小白,哪怕她要守着这份孤寂,守着这场梦烬,守着天道定下的悲剧,也没关系。

夜深了,典狱司的烛火摇曳,映着案前伏案的身影,映着暖阁里熟睡的白兔。菌菌抬手,轻轻拂过白兔的绒毛,轻声呢喃,像是说给它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小白,晚安。不管你是谁,我守着你,就够了。”

烛火渐暗,寒雾绕窗,唯有案角的暖阁,藏着典狱司千万年里,唯一的暖,也是唯一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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