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瓣还在典狱司残垣间飘飞,桃夭夭的笑声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沙哑唤声,裹着风尘与疲惫,撞得她脚步猛地一顿。
“夭夭。”
桃夭夭回身,便见玄衣男子立在血污与焦痕之间,眉眼还是她记熟的模样,只是鬓角沾了桃花,衣袍染了血,眼底没了典狱司狱卒的冷硬,也没了护着李悟道时的决绝,只剩一片尘埃落定的倦意——是许如意,是褪去陈钟离身份的许如意。
他缓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似卸去千斤规矩,走过断剑,走过骸骨,走过那片藏着他与李悟道余温的焦痕,停在桃夭夭面前时,声音轻得发颤:“典狱司,我待不下去了。”
桃夭夭攥紧了裙摆,指尖捻着的桃花瓣微微发皱,杏眼睁得圆圆的,有惊,有喜,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喉头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
许如意望着她鬓边灼灼桃花,望着她眼底的流光,眼底翻涌着半生的愧疚与释然。他曾为陈家使命入典狱司,化名陈钟离,困在规矩里五百年;曾为李悟道破规矩、报血仇,燃尽执念守过一场生死相随;可烈火焚身时,他心头闪过的,除了李悟道的尾巴与承诺,还有桃林里那个逮住他偷悟道桃、笑眼弯弯的姑娘,还有那句没来得及兑现的喜欢。
黄泉路上他未走到底,是桃翁道长以本命仙力将他魂灵从烈焰中捞出,还了他肉身,却也抹去了他体内妖丹的戾气,只留一丝李悟道的暖意,提醒他曾护过的情,也让他看清了未了的缘。
“带我走。”许如意伸手,指尖轻轻触到她的发梢,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回桃林,好不好?”
他俯身,目光灼灼望着她,字字恳切,重逾千钧:“从前我负了桃林的约定,负了你说的喜欢,如今我卸了陈家的责,弃了陈钟离的身份,只剩一个许如意。夭夭,我把心给你,往后余生,只守你,守桃林。”
桃夭夭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烫得许如意心头一缩。她笑出声,哭腔裹着甜意,还是从前那般娇俏:“许如意,你可算想通了!当年你偷我悟道桃,跪地上求我饶你,说的话我记了这么多年,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就要把桃林的悟道桃全摘光!”
她抬手,狠狠拍了下他的肩头,却又立刻攥住他的手,生怕他再跑了。桃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粉白映着玄衣,暖得正好。
许如意反手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彼此,眼底是失而复得的温柔:“不跑了,再也不跑了。往后有你在,哪里都比典狱司好。”
他望向典狱司深处,最后看了一眼那盏熄灭的妖灯,看了一眼焦痕的方向,在心底轻声道:悟道,我已为你报了仇,往后我守着夭夭,也守着这人间暖意,你在那边,定要安好。若有来世,我们还做知己,再陪你看遍月亮。
桃夭夭似懂他的心思,轻轻拽了拽他的手,笑道:“师父早说了,你与那妖猴的缘是劫也是圆满,如今劫过了,该守自己的缘了。走,回桃林,我给你煮桃花酿,给你种悟道桃,往后岁岁年年,都有桃花看。”
许如意点头,任由她牵着自己,转身踏出典狱司。身后的血腥气、规矩铭文、杀伐戾气,都被抛在身后,身前是桃夭夭温暖的手,是漫天飞舞的桃花,是通往桃林的暖阳。
桃夭夭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笑问:“许如意,你说把心给我,可不许反悔!”
许如意握紧她的手,眉眼含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光亮:“绝不反悔,此生此世,心归你,人归你,余生皆归你。”
风送桃花,笑声远扬,典狱司的阴霾彻底散去,唯有那片桃花瓣,落在焦痕上,似在为过往送别,也在为新生祝福。从此世间再无典狱司狱卒陈钟离,只有桃林里,守着桃花酿,陪着心上人的许如意,岁岁桃花开,年年皆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