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碎猴殇

李悟道话音刚落，洞外便传来箭雨破空的尖啸，密密麻麻的天罗箭裹着锁妖罡气，穿透山涧风声，直直往石洞射来，箭尖寒芒刺眼，竟是典狱司倾巢而出的追兵，誓要将二人斩于此处。

“来不及了！”李悟道脸色骤变，猛地将陈钟离按在石壁后，杏眼里的羞赧瞬间褪去，只剩决绝，他死死攥住陈钟离的手，声音发颤却字字铿锵，“钟离，等躲过这劫，我一定给你大婚，八抬八轿，认你做我唯一的配偶！”

话音未落，箭雨已至洞口，李悟道纵身跃起，周身妖气轰然暴涨，莹白妖丹在丹田处亮得灼眼，可这妖力终究挡不住漫天淬毒的箭羽，几支箭已擦着他的肩头划过，溅起血花。

陈钟离瞳孔骤缩，提鞭便要冲上去，却被李悟道死死按住。妖猴转头看他，眼底翻涌着不舍与疼惜，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决绝，他忽然俯身，狠狠吻上陈钟离的唇，这一吻滚烫又仓促，带着血腥味与妖气的清冽，是承诺，也是诀别。

“接住我的丹，活下去。”

李悟道话音落，不等陈钟离反应，猛地震碎自己的本命妖丹！千年修为凝成的莹白妖丹瞬间化作漫天精纯灵力，裹挟着他所有的妖气与生机，不顾一切地涌入陈钟离体内。陈钟离浑身剧震，经脉被磅礴灵力填满，胸口的旧伤彻底愈合，连体内潜藏的锁妖毒都被涤荡干净，可这暖意里，却藏着锥心刺骨的疼。

他想喊停，想推开李悟道，却被妖丹的力量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悟道的身形迅速变化——蜜色的肌肤覆上浓密的棕毛，挺拔的身躯缩成一只半大的猴子，周身妖气彻底消散，莹白的妖丹气息荡然无存，唯有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还带着熟悉的触感，可那双澄澈的杏眼，已然没了半分灵智，只剩普通猴子的懵懂。

他成了一只不会说话、没了修为、连灵智都消散的普通猴子。

此刻箭雨已然铺天盖地落下，李悟道（那只普通猴子）茫然地晃了晃尾巴，下意识往陈钟离身边凑，似乎还想蹭蹭他的手，却不知死神已至。

“不要！”陈钟离嘶吼出声，灵力爆发震开周身束缚，疯了似的冲过去想护住他，可晚了。

无数淬着锁妖毒的天罗箭，狠狠射穿了猴子单薄的身躯，棕毛被鲜血染红，温热的血溅在陈钟离的脸上、身上，烫得他肝胆俱裂。猴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晃了晃，那双懵懂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陈钟离，便直直倒了下去，毛茸茸的尾巴还微微勾着，像是还想缠上他的手腕。

箭雨停歇，追兵的脚步声逼近，可陈钟离浑然不觉，他跪倒在地，小心翼翼抱起浑身是血的猴子，颤抖着拂去他身上的箭羽，指尖抚过他温热的皮毛，抚过那还带着余温的尾巴，泪水终于决堤，砸在猴子的毛发上。

他体内的妖丹灵力还在流转，那是李悟道的命，是李悟道的千年修为，是李悟道许下的“给你大婚”的承诺。可承诺还在，给承诺的人，却成了他怀里一具冰冷的、不会再回应他的躯体。

“李悟道……”陈钟离声音嘶哑破碎，抱着猴子的手越收越紧，却又怕碰疼他，“你骗人……你说要给我大婚，你说我是你配偶，你说尾巴只给我摸……你怎么能骗我？”

他想起桃翁的话，想起典狱司的无情，想起瞭望台的圆月，想起石洞中的亲吻，想起那句“傻瓜”，想起那句“明天再吃我，今天好好养伤”。那些暖意还在心头，可眼前的人，却再也不能开口叫他一声钟离，再也不能用尾巴蹭他的手心，再也不能红着脸跟他讲娘说的规矩。

追兵已到洞口，为首的正是他的师父，手持镇妖剑，眼神冷硬如铁：“陈钟离，叛逃典狱司，私放妖物，还敢吸纳妖丹，罪该万死！”

陈钟离缓缓抬头，眼底没有半分惧意，只有焚尽一切的恨意与猩红。他怀里抱着死去的猴子，周身灵力疯狂涌动，李悟道的妖丹之力与他的修为相融，竟爆发出远超典狱司所有人的力量，妖气与罡气交织，戾气冲天。

“罪该万死？”陈钟离笑了，笑声凄厉，震得石壁发抖，“该死的是你们，是这无情无义的典狱司，是这只讲规矩不问是非的天道！”

他小心翼翼将猴子护在怀里，缓缓站起身，玄色狱袍无风自动，周身杀意凛然：“今日，典狱司欠我的，欠李悟道的，我必百倍讨还！”

洞口的追兵皆惊，却见陈钟离抬手，指尖凝起妖丹与灵力交织的强光，那光芒里，藏着一只妖的决绝，藏着一个人的执念，更藏着一段未完成的大婚，一场被规矩碾碎的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