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起就对学习不上心,小学的时候坐后排跟我左邻右舍一起凑的零食,能开家小卖部。当然,上初中也一个样。
不写作业名单常年霸榜常有的事,上课睡觉、看小说、吃零食啦……用我们小学老师讲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不过我们也不敢太张扬,跟几个同桌上课这样干,跟沟里老鼠开大会没什么两样。
“嗬啊——无聊死了,我是中国人,我不学洋文~”老鹰打了个哈欠,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
“我也无聊啊……我要写小说了,你们看不看?”
“算了,石头。看你写的还不如看我奶剃牙。”
这话说罢,除石头外,我们两个像老鼠叫似的嗤嗤地小声笑起来。
“你们走着瞧!我要写恐怖故事。”好在石头貌似并没有被这话刺激到。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张鬼画符一样的一篇短文给我们看。
我评价道: “欸呀,主角团斗智的戏份堪比猎物主动送上门一样,嘻嘻,好俗套。”
“嗬嗬,就说不如我奶剃牙好看吧?”
“瞧你写的多好看一样!”
两人撕作一团。这动静引来了正讲课着的老师:“你们两个从上课到现哪一会儿有好好认真听过的?后面站着去!”
“不是啊,老师,老鹰说他奶奶剔牙比你讲的课好看!”
“别污蔑我!”
话落,班上一阵哄笑。老师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两个后面站着去!分开站!”
课后。老鹰两人倚在墙上:“烦死了,我敢打赌,长舌“高坚果”铁定得找咱老班告状!”我们的英语老师被班上的同学戏称“高坚果”,就是那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高坚果。原因是他脸长,眼小,一副憨厚样。
老鹰莫名的出了个馊主意:“反正老师都放弃咱仨了,反正都周五了。告诉你们,昨天体育课解散,我从家里顺了把钳子给咱南墙那儿的栅栏给整松了。要不咱旷旷出去玩?”
石头蛮挺犹豫的,但架不住老鹰生拉硬拽。于是下午第1节自习课,随便向班长扯了个幌子,悄摸摸的出去了。
校外的空气那个新鲜,作为这里头唯一的女生,觉得我可比石头坚定多了:“怕你爹打你?怕啥!要打咱俩一起打!嚎醒整个小区。”
我和石头是对门邻居,石头他爹我认识,我们小区里游手好闲的酒鬼,天天不是喝酒,就是找几个狗兄弟打牌去,那时候过年还把石头的500压岁钱给赌没了。很不巧的是,石头老早就没了娘,说是病死了。
他爹一生气就打石头,闹得家里凄惨惨又鬼嚎的。很不巧的是我娘也打我,有时候夜里真就是“高音齐唱”,闹的小区住户群都有人替我们求情‘601 602的那两个别打孩子了!’
石头表情难得缓和了些:“那我,先不和你们一起了……听说梁花发烧了,我要去看看她。”
老鹰也失了兴趣:“那算了算了,我先去隔壁金街那儿找我校外的几个兄弟浪了。”
“怎的,出来混了?”
“嘁…哪门子的?还是小学那几个。”
我咂咂嘴:“噢……那他们挺仗义的,收了你几十块的保护费,现在还一起玩呢?”
于是我们三个兵分两路,我和石头一起去看梁花,老鹰去校外找几个兄弟耍。
我对梁花不咋挖墙角,总之我只知道她在我们小区挺有名的,有名的傻子。十五六了,蛮清秀的,老是被2栋的50岁糙老光棍盯上。记得从楼下嗑瓜子的大姐们嘴里听,几年前的老光棍,曾经还翻过梁花家的窗户,被她爹娘发现,拿扫帚棍打了个半死。
跟着石子来到梁花家时,梁花正蹲在她家门前离菜地不远的地方抠土玩,见了我们神兮兮的笑:“你们来看我啦!哞——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出去,可是我好惨啊,我该怎么找到警察叔叔呢?”
梁花说话没头没尾的已经是常事了。我们没去追问,石头往常一样送人家点小东西,这次把口袋里捂得发热的脐橙送给了梁花。
“哇——你们真是好人!我爸爸、妈妈都没给我呢,刘叔叔都没给我这东西!”
怪了,我第1次从莲花嘴里听见了个新人物:“刘叔叔是谁哇?”
“刘叔叔之前说他家有好多小猫,要我来他家玩。”
“欸?你不是说,你爸妈不让你出去吗?”
梁花像是扯不过来了一样,呆愣了一会儿低头去抠橙皮了。那橙子剥的狗啃一样,汁水淌了一手。混着土腥咸的汗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
石头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微皱着眉,什么似的。直到人家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汁水石子才去舀了瓢水给人家洗干净了。
我们又待了一会儿趁着还没上课,打算溜回学校,路上我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三天两头的跑来这儿。”
以往,石头要是听见我们这样调侃他,铁定得锤我们一拳愠笑着骂我们。非同以往,他垂着眸子,默着没回。
我又问:“你怕你爹打你吗?你要离家出走吗?我觉得老鹰会让你借宿的。”
他脚步顿了顿,眉头皱的更深了:“我想刺了他。”
“好、好,刺了他!”我拍手称赞,这种过激玩笑,小时候谁没开过?而且他爹确实可恨。
大约是幸运女神眷顾,这次谁也没发现我们出去浪了。
夜里八九点放学,我到了小区楼下,看到了蹲草丛边上的梁花在学猫叫。不一会儿草丛里还真窜出了只狸花,她跟什么似的,猛地起身高嚎的相猫叫一样着把猫吓跑了。
树下乘凉的几个嗑瓜子的老妇,指着那头的异象,交头接耳的:“瞧瞧喽,好好的一个姑娘……那603的刘孽畜真不是个人。”
“哎哟,小声点!咱又不是警察,没啥证据的。”
“得了喽!”
什么跟什么嘛,聒噪。
每次一论到梁花,隔壁2栋那老光棍就指定在,耍着油腻腻的腔子倚在歪老树下嗤笑:“嗨害啊……我不嫌弃哇!”
刚打开家大门,母亲就是一顿叮嘱:“女孩子家家的,别老是往外浪,跟那群不三不四的混一块,特别是小男生。指不定哪天三四个人把你骗走了,你一生的清白都没嘞!”
“知道了,知道了!”
收拾好后躺在床上,房间里只有钟表“咔嚓——咔嚓”地响着,现在约莫应该是九点多钟了,不出所料,石子他爹准时准点的在发牢骚。颇像是发情了的驴,口齿不清的。
第2天一早下楼时我又碰上了梁花,他见着我,眼里多了三分亮光地跑来拦我:“阿明,咱一起去耍嘛——桑葚熟啦!”
我半拉半迁就的,和他一起来到了一棵桑树下,梁花跟玩跳房子似的,在踩树影。我想起了昨天放学时那景面:“梁花姐,那个刘叔叔到底是谁哇?”
梁花听闻愣了愣,突然语气有些激动: “哦,对,那个梁叔叔,我要去找警察叔叔!他骗人!啊啊啊——他是个坏人!”不远处梁花家里的人跑来制止了这个疯丫头,指着我脑门一顿骂:“好了,叫你不要乱说!下次再这样,我家梁花就不和你玩了!”
他家长说完就扯着梁花走了,留我一个人不知措的顶着大太阳。十字大街骑着个自行车路过我身旁,那眼神真叫人打寒颤。感觉要活剥了我一样,他冷声促了促:“行啦,徐家丫头,疯子少接触点儿。”
朝前走了走,我又听见那几个女人的谈话:“那刘孽畜的孩子也不是啥好东西,小学的时候不还偷老赵超市里的东西吗?哎呀呀……真不知道那孽畜咋下得去手的,才一个10岁孩子。”
“要是我家女儿,我可不敢让他大半夜出去浪,跟那601的孩子一个模样,还真不知道他对面住的是什么孽畜。”
烦人!我迎着热风又跑回家去了。
家里挺无聊的,上午不是看金鱼就是写作业。楼下突然乌泱泱的,像是什么集市甩卖一样。我跑到窗户前往下望
怪了,那疯丫头莲花,扯着石头不让他走,嘴里咿咿呀呀的,唱丧戏似的:“啊啊啊——坏的!骗我的!”
两人被乌泱泱的一群看戏的家伙围着,斗蛐蛐一样。
这疯丫头可能是真疯了。又是晚上9点多,这次意外的,石头家他爹没在说疯话了,以为难得平静,没想到夜里12点,又是发情驴叫一样,而且声音比以往更大了。我们这栋小区太老太破,隔音也不是很好,还能听见石头家他爹砸东砸西的声音:“啊——贱东西!藏了6年就不能再藏下去吗?我不想蹲大牢!贱东西、贱东西!啊啊……”
连续两天的周六周末,石头和老鹰都没来找我。连周一上学都没见着石头。
“哎呀,石头啊~石头~你咋就 丢下你爹↗ 就走了~”老鹰课上咿咿呀呀的,哼着戏梆子腔唱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曲子。我烦躁的杵了杵他:“行了行了,闭嘴吧,我打算今个放学去敲他家门儿我到底得问问怎么个事儿。”
没了石头,我们这个小团体就无聊了。上学都没兴趣,果然肯定得把他找回来才对。
下午晚自习默写,英语考8分的我,果不其然,默写全错。如果石头在的话,肯定得嘲笑我我一顿,毕竟他英语是我们三个中最好的。
很不巧,晚上我爹娘硬拉着我要去拜访我刘姑姑。我不是很喜欢她,刘姑姑这人油嘴滑舌的,还是个长舌妇,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儿,之前还当着亲戚的面数落过我好几回。
夜里到她家,不过一会儿我父母就和她聊了火热,刘姑姑转头看向我:“野丫头,成天大半夜往外跑,你们当家的也得做做主啊,别小小年纪染了一身脏病。”
我父母听完这话脸色非常不好,我哪里脏了?我天天都在洗澡啊!我看刘姑姑双下巴下灰不隆冬的铁定是攒了好多泥灰,她才脏!
我家小区离上学的那儿较远,昨天错那么多,英语老师对我们的怨气约莫是早已积压了,这次破天荒的要求我们早上6:20前到校背书,而我得提前十几分钟出门才保准不迟到。
得亏是五六月的天,不然冬天这个点儿得冻死。刚下了楼梯,出了小区,就看到梁花家围了一群人,还拉了警戒线。警车救护车的“齐奏”刺耳。蚂蚁似的白大褂,从现场凌乱的抬出染了血的梁花父母。
我也不想如果迟到了老师该怎么罚我了,挤在人群里往里头瞅。果不其然,那个老光棍也在,虎视眈眈的往里头望,莫名其妙的。过了一会儿,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架着浑身胡呲拉叉,全是血的石头走了。房子里还传出阵阵野猫一样的凄嚎。
我给看懵了,没敢多呆似的,匆匆走了。
总感觉这一天上学都没啥精神的,老鹰问过我好几次怎么回事,也没敢讲。
这次也是浑浑噩噩的放了学回家,听到那群老夫又在讨论这件事,而且比以往更火热了:“那刘孽畜的儿子,还真就灭了那刘孽畜。俩都不是个好东西,但起码少一个强。”
“哎哟,我听说是梁花那一家子知道了,刘孽畜咋糟蹋自家闺女的。刘孽畜估计是怕报复要抄了他那家。”
“天嘞——你的意思是刘孽畜那儿子知道了,也把那留孽畜给灭了?”
“可不是嘛!”
那群老妇贼眉鼠眼的,演话剧一样。我实在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那梁花呢?”
他们愣了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对方,闭口不吱声了。我才发现人群里这次居然少了2栋的那个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