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光君蓝忘机夜猎归来，带回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
那少年眼神狂乱，一见魏无羡便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嘶声喊道：“是你……当年是你替我挡了天劫！”
魏无羡茫然无措，他根本不记得救过这号人物。
直到少年颤抖着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陈年伤疤——与魏无羡前世陨落时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蓝忘机面色骤变，避尘剑铿然出鞘。
而魏无羡在触碰伤疤的瞬间，前世记忆轰然苏醒——
原来他魂飞魄散时，有人窃取了他的半缕残魂，炼成了这具“容器”。
更可怕的是，容器里还封印着他临死前……最想遗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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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云深不知处的山门被一道湛蓝剑光划破静谧。含光君蓝忘机御剑而归，素来不染尘埃的白衣上竟沾着深褐色的污迹，怀中还横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值夜弟子惊愕地看着那道挺拔身影径直往静室方向去，无人敢上前询问。蓝忘机的脸色比廊下覆雪的松枝还要冷上三分。
静室的门被灵力轻轻撞开，又被迅速合拢。蓝忘机将怀中人小心翼翼放在榻上，动作是与神色截然相反的轻柔。那人是个少年模样，满脸血污遮不住面容的苍白清秀，只是此刻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像要随时断绝。
一直等在静室、坐立不安的魏无羡立刻扑到榻边：“蓝湛！这是怎么回事？你哪儿捡来这么个……”
他话未说完，榻上的少年眼睫猛然一颤，竟睁开了眼。那眼神起初是涣散的，映出魏无羡焦急的脸庞时，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又像是深渊厉鬼锁定了仇雠。
“是…你……”
少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枯瘦染血的手指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魏无羡的袖口，攥得骨节发白。
魏无羡被他眼中那混合着狂喜、绝望、依恋与恨意的复杂情绪震住，一时忘了动作。
少年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呕出血来：“是你……当年……是你替我挡了天劫！魏…无…羡！”
最后三个字，泣血一般。
魏无羡彻底懵了。挡天劫？他前世虽恣意妄为，但替人挡天劫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儿，怎么听都不是他夷陵老祖的风格。他搜肠刮肚，两世记忆翻腾，却找不出丝毫与这少年相关的片段。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他试图放柔声音，掰开少年的手指。
蓝忘机已无声无息地立在榻边，目光沉沉落在少年攥紧魏无羡衣袖的手上，周身气息冰寒。
少年对迫近的危机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见魏无羡满脸茫然，眼神骤然变得更加狂乱痛苦，仿佛信仰崩塌。“你不记得……你竟然不记得了……”他喃喃着，另一只手猛地抓住自己血迹斑斑的前襟，用力一扯！
“嗤啦——”
本已破烂的衣襟被撕开，露出少年单薄胸膛上，一道狰狞无比的陈年伤疤。那伤疤自左肩斜贯至右肋下，皮肉扭曲翻卷，即使早已愈合，依旧能想象出当初是何等可怖的致命重伤。伤疤形态古怪，边缘残留着仿佛被烈焰灼烧后又经寒冰冻裂的诡异痕迹。
魏无羡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道伤疤……
蓝忘机的瞳孔骤缩，避尘剑感应到主人心绪，“铿”然一声清鸣，自动出鞘三寸，森寒剑气瞬间盈满静室。这道伤疤，他曾在无数个噩梦里描摹，刻骨铭心——与魏无羡前世在乱葬岗围剿中，被万鬼反噬、灵力爆体而亡时，他赶到后所见到的、那人胸前几乎将身躯撕裂的致命伤口，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这道疤在少年心口的位置，细节，那灵力暴走与阴煞之气侵蚀留下的独特印记，分毫不差！仿佛是将魏无羡当年的伤口，完整地拓印了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魏无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微颤，轻轻触向那道狰狞的疤痕。
指尖落下的瞬间——
“轰——！！！”
不是声音，是感知的爆炸。仿佛滔天巨浪冲垮堤坝，无数破碎的画面、纷杂的声音、撕裂的情感蛮横地撞进他的脑海！
冲天怨气，鬼哭狼嚎，各色法宝光芒交织成死亡罗网。血，到处都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别人的。灵力在枯竭，阴虎符在哀鸣，视野模糊一片……剧痛从胸前炸开，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撕扯……要死了吗？就这样结束也好……可是，好像还有谁……还有一个声音在喊他，撕心裂肺……不想听见，不想记得……
就在灵魂即将彻底涣散的刹那，一点微弱的、温暖的光，突然包裹住他即将消散的某一块碎片，猛地从那毁灭的漩涡中拽了出去！那光的感觉……很奇怪，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画面陡然切换。
昏暗的密室，摇曳的烛火映照着繁复邪恶的阵法符文。中央悬浮着一团微弱到近乎熄灭的幽蓝光点——那是他的一块残魂。阵法外，有人跪坐着，以自身精血为引，一遍遍勾勒符文，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血，眼神却亮得吓人，满是孤注一掷的疯狂。那面容……竟与榻上这少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年长，更憔悴，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沉郁与偏执。
“……以吾心血，养尔残灵……以山河为炉，魂魄为薪……逆天改命，铸尔重生……”
咒文低喃，如泣如诉。
紧接着，更多碎片涌来：那少年（或许是少年期的那人）躺在冰冷的玉石台上，胸前被划开可怕的伤口，那颗微弱残魂被小心植入……阵法光芒大盛，痛苦嘶喊……时光飞逝，少年在阵法中沉睡、生长，胸前伤口愈合，留下永恒疤痕……而那道被植入的残魂，在漫长的滋养与封印中，似乎包裹住了什么东西，一段强烈的、被魏无羡前世临死前拼命想要遗忘和抛弃的记忆情感……
“呃啊——！”
魏无羡猛地抽回手指，踉跄后退，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蓝忘机扶住他，才发现他浑身冰凉，抖得厉害，额间尽是冷汗，脸色比榻上的少年还要惨白。
“魏婴？”蓝忘机的心狠狠一沉。
魏无羡倚着他，目光却仍死死钉在少年心口的疤痕上，嘴唇哆嗦着，前世的记忆与刚刚觉醒的残酷真相交织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他想起来了。
魂飞魄散之际，有人以禁术窃取了他半缕残魂。
这少年，不，这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这是一个精心炼制的“容器”，一个用以温养他残魂的“器皿”！
而更可怕的是……
魏无羡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少年那双渐渐褪去狂乱、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期待的眼眸。透过这双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密室中那个以血饲魂、容颜相似的身影。
这容器里封印着的，不仅仅是他的残魂。
还有他前世临死前，最不愿面对、最想彻底遗忘的——
那个人。
那段纠葛。
那份……足以颠覆一切的感情。
少年看着他剧变的神情，忽然极其微弱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了悟：“你……终于……想起来了……”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留下满室死寂，和两个心神剧震、如坠冰窟的人。
蓝忘机环着魏无羡的手臂不自觉收紧，避尘剑仍在低鸣。他低头，看见魏无羡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那是连当年血洗不夜天、被百鬼反噬时都未曾有过的混乱与惊悸。
静室烛火“啪”地爆开一个灯花。
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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