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设在紫宸殿,鎏金宫灯高悬,映得满殿辉煌。
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夫人们则聚在偏殿,衣香鬓影间,尽是虚与委蛇的笑谈。
裴苓端坐在母亲身侧,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青瓷酒杯的边缘。
眼角的余光瞥向御座上的老皇帝,对方正举着酒杯,接受群臣朝拜,脸上堆着和蔼的笑,眼底却藏着算计。
她心里冷笑——这位陛下用着二哥赚来的钱充盈国库、笼络人心,转头就对裴家处处提防,连句像样的褒奖都吝啬给予,算盘打得倒精。
忽然,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从皇子席传来。
裴苓转头望去,正见端王被几个衣着华贵的皇子围在中间,那几人言语间满是嘲讽,时而推搡他一下,动作不大,却足够难堪。
端王低着头,紧握的拳头上青筋直跳,却碍于身份不敢发作,那副隐忍又屈辱的模样,倒真应了“可怜”二字。
裴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便是原书里让原身痴迷不已的男主?
为了他,原身不惜与家人反目,在他被欺辱时跳出来强撑场面,替他挡下所有明枪暗箭。
可到头来呢?
老皇帝问责时,他缩在一旁,连句辩解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原身被斥责,看着裴家因此成了众矢之的。
更可笑的是,经此一事,老皇帝像是找到了拿捏裴家的由头,针对来得愈发明显。
尤其是二哥,手里的商路被频频设卡,几笔重要的海外贸易被强行叫停,明摆着就是想掏空裴家的根基——谁让二哥的私库比皇家内帑还要丰厚呢?
想到这里,裴苓悄然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那匕首是她让人用玄铁打造的,柄上镶嵌着细碎的黑曜石,小巧却锋利,恰好能藏在宽大的袖摆下。
她看着端王,脑海里已浮现出稍后的画面:她会亲手将这个男人踩在脚下,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最终落在一个他不久前还嗤之以鼻的“臣女”手中。
光是想想那场景,她就觉得心头畅快。
但她脸上依旧平静,甚至还端起酒杯,对着身旁的夫人们露出一个得体的笑。
小不忍则乱大谋,半场开香槟的蠢事,她可不会做。
嘲讽?
当然要留到最后,等一切尘埃落定,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那才够解气。
这时,御座上的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扫过裴家席位,带着审视的意味。
裴苓坦然迎上,微微颔首,姿态恭顺,眼底却无半分惧意。
她能感觉到,父亲和大哥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的动向,二哥则借着敬酒的机会,与几个相熟的官员交换了眼神——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紫宸殿外,夜色渐浓,一场足以颠覆朝局的风暴,正在这觥筹交错的平静之下,悄然酝酿。
而裴苓只需耐心等待,等待那个属于她的、敲响丧钟的时刻。
殿中丝竹声起,一队舞姬踏着节拍鱼贯而入。
她们身着轻薄的纱衣,腰间系着银铃,舞步旋转换转间,铃声清脆,衣袂翻飞如蝶,引得席间不少人侧目。
裴苓单手支着下颌,姿态慵懒地看着。
那些舞姬确是精心挑选的,眉眼含情,身段柔韧,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刻意训练过的妩媚。
她瞥向御座,见老皇帝捻着胡须,目光在舞姬们身上流连不去,嘴角噙着满足的笑,那副沉迷声色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昏君的架势。
忽然,老皇帝偏过头,对身旁的总管太监低声说了句什么。
太监弓着腰应着,眼神往舞姬队列里瞟了瞟,随即又低下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裴苓心中了然,指尖在膝上轻轻点着。
无非是看中了哪个舞姬,想留着“侍寝”罢了。
可惜,这位陛下怕是没这个福气了。
她早已通过裴家的暗线得知,这批舞姬根本不是乐府所选,而是敌国精心安排的刺客,目标直指老皇帝。
他们算准了宫宴防卫虽严,却因人员繁杂而有空隙,想用美人计混进内宫行刺。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裴苓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袖中那个小巧的信号筒。
那是二哥特意为她准备的,只需轻轻一按,就能放出一道紫色的烟火,作为行动的信号。
等会儿刺客动手,殿内必定大乱。
她趁乱放出信号,埋伏在外的裴家兵马便可即刻入宫控制局面。
到时候,既能以“平定叛乱”的名义拿下皇宫,顺势“清君侧”,又能借着平叛的由头除掉这些敌国刺客,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端王身上。
此时的他已摆脱了那几个皇子的纠缠,独自坐在角落喝酒,脸色依旧难看。
裴苓唇边泛起一丝冷意——若是等会儿混乱中,这位男主“不幸”死于刺客刀下,倒也省了她后续不少功夫。
毕竟,看着一个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女人登上九五之尊,对他而言,或许比死更难受。
但能让他死得“名正言顺”,何乐而不为?
丝竹声渐急,舞姬们的动作也愈发急促,腰间的银铃响得密集,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伴奏。
裴苓直起身,端起酒杯,对着空中虚敬了一下,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好戏,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