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我爸死地早，我妈身体一直很差，我爸死了没多久，她也没了。

那年许昝延十四岁，我九岁。

那段日子我俩都不好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就养活自己就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偏偏还有一个不过九岁的小孩。

我问他。

“哥，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不会，哥舍不得。”

许昝延蹲在台阶上叼着一支烟抬眼看我，随后眼睛弯了弯，淡淡地笑着告诉我，他的答案没有犹豫，仿佛是脱口而出。

我靠在他的肩头，好单薄，我哥真的好瘦。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公平，就像现在，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读书，他可以丢下我，然后自己往有光的地方去，但是他没有。

十二岁。

我放学回家，发现我家门没锁，我哥虽然每天很累，但不至于连防盗门都忘记上锁，我发现情况不对。

客厅没有开灯，乌漆麻黑地一片，一个蜷缩着的背影映入眼帘，是许昝延。

我冲过去抱住他，看到他浑身伤口，嘴角有淤青，小臂上有好几道口子都在渗血，血水打湿了我哥的白T，他疼地忍不住发抖，我心疼极了。

“哥…哥…我带你去医院。”我去扯他的手，可是拉不动。

十二年来，我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觉到心疼到底是什么感觉。

“小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都能带我去医院了？”许昝延把头从臂弯中抬起，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我觉得他再不去医院就要死了，我不想他也死。

“哥，是不是有好多人欺负你？”

“哥，我不读书了，我也可以赚钱。”

“哥，你会不会也死？我不想你死。”

我搂着他说了很多，十七岁的男孩身架子要比十二岁的孩子大不止一星半点，我搂着他有点费劲，但是我不想松手，也想给他一点温暖，哪怕就一点点。

我知道他在外面打工特别不容易，未成年，看起来就好欺负，老板拖欠他工资是常有的事，被抢钱也是常有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吧，握在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不然就是多说无益。

可是许昝延那年才十七岁。

“我不会死，最起码也得等到你十八。”

“别瞎想，好好读书。”他挣扎着从破破烂烂的沙发上坐起来，拿了酒精就往伤口上洒去，一声没吭。

我看着就疼。

呛人的烟味飘到我的脸上，我觉得我哥真的遭糕透了，哪有哥哥对着自己弟弟这样，不教好。

但是我没有怪他，因为好像也没人教他这些。

一支烟抽完，许昝延的伤口还没处理完，我看见他又去够烟盒，于是就颇为识相地拿打火机，帮他点燃。

“这么娴熟？”许昝延终于对着我露出一个没那么好看的微笑，但是其实无所谓，因为他在我眼里一直好看地无与伦比。

“疼吗？”我扔下打火机，往他小臂上的伤口呼气。

“不疼。”他摸了摸我的头，又刮了一下我哭红的眼睛，触感有一些粗糙。

“怎么又哭了？我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还得哄你呗？”他说罢，把香烟远离我，掐了掐我的脸。

“那你就哄哄我，亲亲我就好了。”我就往他怀里拱，他身上没什么肉，但是给我的感觉一直很踏实，踏实到在我妈刚死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不觉得我是一只被世界抛弃的孤雏。

“行，乖宝贝儿，哥不疼，别哭了昂。”我哥亲了亲我的脸颊，然后搂了我一会，说我也不害臊，都十几岁了还天天离不开哥哥。

他说对了，我离不开他，一秒都离不开。

十六岁。

苦尽甘来，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哥去年创业成功，有了自己的公司，我再也不用因为吃饭上学发愁了。

现如今，我哥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许总。

我也喊过，记得当时许昝延笑地花枝乱颤，跟开屏的孔雀一样。

我有时候发现老天其实也挺公平的，我家实现财富自由，就得新添点其他堵。

真他妈的公平。

两个月前我查出来精神有问题了，还有重度焦虑，医生说是家族遗传，我都不知道我爸妈还有这病。

这下好了，我哥又多了个精神病弟弟。

他这人生也是够牛逼。

“哥，这病能治吗还？”我走出医院看着手臂上刚刚抽血留下的针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阳光挺好的，全打在我哥脸上了，把这个冷峻的美人勾出来了一道金色的轮廓。

我有时候会想我哥到底是人是神，你说他是神，可是他却有人类的血肉，你说他是人吧，他又长的实在好看，高鼻梁，白皮肤，丹凤眼，薄嘴唇，高个长腿。

算了，就当他是我的神明吧。

“能治啊，吃药就好了。”

“我操，你不会这么大了还怕吃药吧。”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突然笑了笑。

“有点，你是不知道有的药可苦了，刚扔嘴里就化了，喝好几口水都缓不过来。”我拿胳膊肘顶顶他，告诉他吃药也很可怕。

“那以后我给你剥糖吃，给你喂嘴里。”

“嘴对嘴不？”

“不了，我不吃别人口水。”

“切。”

我哥说我状态不好，就干脆给我办了休学，说好好休息。我挺高兴，本身我就不喜欢我们学校的氛围，因为我感觉我们学校活物进去了就都得死。

我几个哥们听说我要休学都给我打电话。

“我操，许昝然，你真休学啊，学校那么多漂亮姑娘给你写情书都留不住你？”陈逸述这个大喇叭，他见我哥第一次就把有多少女孩给我表白的事全抖落出去了。

当时我哥愣了一下，说了一句我厉害，然后又说他上学的时候也有女孩给他送情书。

我理解他的意思了，他是说，我要是敢早恋，他就立马结婚，反正他长得帅，又有钱，追他的人一大堆。

我哥这个人看起来对什么都淡淡的，什么都好商量，但其实掌控欲很强。

这一点大概只有我知道，不对，未来的嫂子也会知道。

不对，我俩有约法三章，我没同意之前他不能领嫂子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