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之地

往南走了三日，队伍扩充到了二十多人。有从李老财家逃出来的佃户，有被败兵抢了家产的货郎，还有两个背着药箱的游方郎中——是陈郎中带着徒弟追上来

陈开明跟着你，至少饿不死

廖仰岳选了处山神庙作为落脚点。庙不算大，却足够结实，院墙是石头砌的，后门直通深山，进可攻退可守。他让弟兄们把神像挪到墙角，腾出大殿堆放粮食，又派两个人在山顶放哨，一有动静就敲锣。

王瘸子廖大哥，粮食够吃五天。

王瘸子李老财家搜出来的玉米面不多，剩下的都是谷子，得找石磨推成米。

瘸腿汉子叫王瘸子，以前在镇上的镖局当过趟子手，懂点拳脚，这会儿正蹲在粮堆旁算账

廖仰岳靠在门框上擦枪，驳壳枪的枪管被他擦得能照见人影

廖仰岳附近村里有石磨吗？

王瘸子山脚下的王家村有，不过村里前天刚被散兵抢过，怕是没人敢出来。

王瘸子要不，咱们自己去推？

廖仰岳不行

廖仰岳派人去跟村长说，咱们借石磨用，付粮食当工钱。就说，是廖仰岳借的。

廖仰岳让陈郎中带着药箱一起去，给村里人看看伤，不收钱。

王瘸子大哥，咱们现在缺粮，还给他们粮食？

廖仰岳得让他们知道，咱们跟那些兵不一样。以后想在这一带立足，光靠枪杆子不行，得让百姓信咱们。

陈郎中听说要去王家村，背着药箱就跟王瘸子走了。临走前，廖仰岳塞给他们五斤玉米面

廖仰岳见了村长，把这个留下。

下午，王瘸子带着三个村民回来了，其中就有王家村的村长，个干瘦的老头，手里攥着个旱烟袋，看见廖仰岳就作揖

路人廖……廖当家的，多谢你体恤俺们村。

廖仰岳叫我仰岳就行，石磨的事，麻烦了。

路人不麻烦，不麻烦，俺们村的石磨在村西头，现成的。就是……就是俺们村还有几个被兵痞打伤的，陈先生说，缺几味药。

廖仰岳缺什么药？

路人止血的三七，还有治发烧的柴胡。

廖仰岳咱们搜来的药箱里有吗？

王瘸子只有些金疮药和草药，没这两味。

路人山货行里应该有。镇上的‘回春堂’有，就是掌柜的跟李老财是亲戚，怕是……

廖仰岳我去趟镇上。

路人大哥，我跟你去！

两个年轻弟兄立刻喊道，他们是李家集跟着来的佃户，名叫狗剩和石头，对廖仰岳死心塌地。

廖仰岳带上枪，别惹事，买药用这个。

他掏出那枚从歪帽汉子身上搜来的银元，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硬通货。

镇上比想象中萧条。街两旁的铺子十有八九关着门，偶尔有几个行人，也都是面黄肌瘦，看见他们背着枪，吓得赶紧躲进巷子里。回春堂倒是开着门，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看见廖仰岳腰间的驳壳枪，脸都白了。

路人客官，买……买什么药？

廖仰岳三七，柴胡，各来两斤。

廖仰岳将那枚银元稳稳地拍在柜台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店内回荡开来。掌柜的目光瞬时被牢牢吸引住，他盯着那枚银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他的视线越过廖仰岳，落在他身后的狗剩和石头身上，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仿佛在压抑着内心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