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刚踏出坤宁宫，就撞见立在白玉栏杆旁的慕容烬。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间却凝着几分无奈，见萧允出来，他上前半步，低声道：“陛下脸色不好，可是太后训诫了？”
萧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还不是拜你所赐？昨夜非要对我说那些话，被太监听了去，如今满宫上下都在嚼舌根，太后差点没把我骂哭——哦不对，我没哭。”他特意强调最后一句，梗着脖子装出帝王的威严，却忘了自己眼角还泛着红，活像只炸毛的猫儿。
慕容烬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想替他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又碍于宫中有来往的宫人，只得收回手，转而轻咳一声：“臣昨夜失言，不过流言虽盛，倒也未必全是坏事。”
“坏事？”萧允挑眉，“难不成还是好事？难不成你想昭告天下，说摄政王和皇帝情深似海？”他故意拖着长腔，话音未落，就见几个路过的宫女猛地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走远，显然是听见了这话，萧允顿时涨红了脸，跺了跺脚：“你看你看！都怪你！”
慕容烬失笑：“陛下这话可不讲理，明明是陛下昨夜抱着臣的胳膊不肯撒手，非要臣再说一遍情话。”
“我没有！”萧允急得跳脚，偏偏又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慕容烬，你再胡说，朕就罚你去御花园浇花三个月！”
慕容烬做出惶恐状，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臣遵旨。不过陛下，太后既已动怒，臣总该有所表示，不然怕是难平众议。”
萧允狐疑地看他：“你想做什么？别又搞出什么下跪请罪的戏码，朕说了，不许跪。”
“臣自然不敢违逆陛下。”慕容烬颔首，一本正经道，“臣打算今日起，每日给太后送一碗亲手熬的莲子羹，以表孝心。”
萧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熬莲子羹？你连茶水都煮不好，还敢给太后献殷勤？别回头把太后吃出毛病来，朕还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慕容烬淡定道：“臣已问过御膳房的厨子，步骤都记下来了，无非是泡莲子、煮冰糖，难不倒臣。”
结果当日下午，睿亲王府的厨子就提着食盒匆匆进宫，里头装着一碗卖相惨不忍睹的莲子羹——莲子煮得半生不熟，冰糖放得齁甜，还混着几片没挑干净的莲心。太后看着那碗羹，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却又不好驳了摄政王的面子，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差点当场吐出来，只得摆手让宫人端走，私下里对心腹抱怨：“慕容烬这是故意气哀家呢？”
消息传到萧允耳朵里，他趴在御案上笑到捶桌，连奏折都顾不上批了。慕容烬进来时，正好看见他笑得眉眼弯弯，无奈道：“陛下倒是开心，臣可是被御膳房厨子嘲笑了一下午。”
萧允抬起头，眼角还挂着笑纹，却忽然瞥见他指尖贴着的创可贴，不由得一愣：“你手怎么了？”
慕容烬下意识地藏了藏手，轻描淡写：“无妨，熬羹时被烫了一下。”
萧允的笑意瞬间敛去，拉过他的手细看，指腹上果然有一片泛红的烫伤，虽不严重，却刺得他心头一紧。他沉默片刻，低声道：“罢了，别再给太后送什么莲子羹了，朕不想你为了这些事委屈自己。”
慕容烬反手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臣从未觉得委屈，只要能护着陛下，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流言虽烦，却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知道，臣与陛下一心，他们若想挑拨离间，怕是打错了算盘。”
萧允望着他深邃的眼眸，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甜，有酸，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他知道慕容烬说得对，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他们的情意既是软肋，也是铠甲。可一想到那些不堪的流言，想到太后失望的眼神，想到慕容烬为了他处处周全，他就忍不住轻声道：“慕容烬，若有一日，这天下容不下我们……”
“那就换个容得下的地方。”慕容烬打断他，语气坚定，“臣的江山，从来都不是这朝堂殿宇，而是陛下。”
萧允心口一颤，刚要开口，就听见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说礼部尚书求见，想必是为了流言之事来进谏的。他叹了口气，松开慕容烬的手，重新坐回龙椅上，摆出帝王的威严：“让他进来吧。”
慕容烬躬身退到一侧，看着他故作沉稳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他是臣，他是君，这深宫之中的情意，终究要藏在重重规矩之下，甜中带涩，喜中含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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