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饭的香气漫过窗棂时，林小满还在扒着门框往巷口望。老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蓝布风铃悬在枝桠间，像一小片不肯落山的云。

外婆端着碗出来，敲了敲她的后脑勺：“看什么看，南瓜饼都要凉透了。”

林小满吸了吸鼻子，桂花的甜香混着饭菜香，却盖不住风铃声里那点淡淡的怅惘。她咬着筷子，忽然想起陈老头杂货铺里的那个木匣子。匣子上落满了灰，她趁老头不注意时偷偷掀开过，里面躺着一方绣着桂花的手帕，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梳着麻花辫，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外婆，”林小满忽然开口，“陈爷爷的那个风铃，是谁的呀？”

外婆的动作顿了顿，往她碗里夹了块南瓜饼，叹了口气：“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林小满眼睛一亮，“那她去哪里了？”

“去了很远的地方。”外婆望着巷子深处，声音轻得像风，“几十年前，巷子里的人都去城里讨生活，她也跟着走了。走之前，她亲手做了这个蓝布风铃，挂在槐树上，说等她回来，就听着铃声找回家。”

林小满愣住了。原来那串风铃，藏着这样长的一个等待。

夜里起了风，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碎银。林小满睡不着，悄悄溜下床，踩着月光往巷口跑。

杂货铺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她踮着脚往里看，陈老头正坐在藤椅上，手里摩挲着那张泛黄的照片。风从巷口吹进来，槐树上的风铃叮铃作响，一声一声，落在铺子里的时光里。

陈老头没有开灯，只是对着照片轻声说：“今年的桂花，又开得香了。”

风铃声穿过门缝，漫进铺子里。林小满站在门外，忽然觉得，那串风铃唱的歌，不止旧巷听得懂，月光听得懂，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等待，也听得懂。

她轻轻退开步子，踩着月光往家走。走到院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

老槐树上的蓝布风铃，还在风里轻轻摇晃。

像一句，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