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光彻底挣破云层，在青石板路上淌出一片暖融融的光。被雨浸润过的桂花，甜香愈发黏人，缠在巷子里不肯散去。

林小满刚走到巷口，就被外婆拎住了后领。老人家的手劲不小，捏得她后颈微微发疼。

“你这丫头，又蹲在陈老头的铺子里混糖吃？”外婆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怪，眼角的皱纹却弯成了月牙，“快回家，我蒸了你爱吃的南瓜饼，再晚就几...”

话音未落，巷尾传来一阵吱呀的推门声。

林小满回头，看见陈老头站在杂货铺的门框下，手里攥着那个蓝布风铃。风撩起他花白的头发，也吹动了风铃的穗子，叮铃叮铃的响声，比刚才更清脆些。

他没看林小满，目光落在巷子尽头那棵老槐树上。树影婆娑，晃得人眼睛发花。

“阿婆，”陈老头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里沙哑几分，“帮我个忙呗。”

外婆松开小满，走上前：“你说。”

“把这风铃，挂到槐树的枝桠上去。”陈老头抬手，指了指那根最高的、能摸到云影的树枝，“挂高些，再高些。”

外婆愣了愣，接过那个轻飘飘的风铃。蓝布被晒得暖烘烘的，带着阳光和时光的味道。她踮了踮脚，够不着，又搬了巷口王婶家的木凳，颤巍巍地站上去。

林小满仰着头，看着蓝布风铃一点点升高，最后被系在槐树枝的最高处。风一吹，铃儿晃悠，响声漫过整条巷子，连空气里的桂花甜香，都跟着颤了颤。

陈老头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外婆从木凳上下来，久到林小满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脸上的皱纹，像是被风吹平了些，嘴角轻轻抿着，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

“当年啊，”陈老头忽然喃喃自语，“她也是这样，踮着脚，把风铃挂上去的。”

林小满没听清，凑过去问：“爷爷，您说什么？”

陈老头回过神，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带着麦芽糖的黏腻和暖意。

“没什么，”他说，“回家吃南瓜饼吧，晚了就凉了。”

林小满被外婆拽着往家走，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

老槐树上的蓝布风铃，在风里摇摇晃晃。

像是在唱一首，只有旧巷才听得懂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