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斜斜织过青石板铺就的旧巷。

林小满蹲在杂货铺的门槛上，指尖一下下划着湿漉漉的木纹。屋檐下挂着的蓝布风铃，被风拂得叮当作响，声音清凌凌的，混着雨打芭蕉的沙沙声，漫过巷口那棵老槐树。

“小满，帮我把柜台上的麦芽糖罐递过来。”

里屋传来沙哑的声音，林小满应了一声，起身时裤脚扫过门槛，带起一串细碎的水花。她踮脚够到那个陶制的罐子，罐口蒙着一层薄薄的糖霜，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时，会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

杂货铺的老板是个独居的老人，姓陈，街坊邻里都叫他陈老头。他总爱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布满褶皱的皮肤，像老巷墙上剥落的墙皮。

“今天巷口的桂花糕，甜得很。”陈老头接过罐子，用小铜勺舀出一勺琥珀色的麦芽糖，慢慢搅着，“你放学的时候，王婶还问我，你是不是又赖在我这儿不肯走。”

林小满抿着嘴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她的书包还放在柜台边，粉色的书包带沾了雨珠，亮晶晶的。她是这条巷子里的常客，自从父母离婚，她跟着外婆搬到这里，就总爱往陈老头的杂货铺跑。

这里有她喜欢的陈皮糖，有印着小白兔的奶糖，还有挂在屋檐下的蓝布风铃。

“爷爷，这个风铃，是谁挂的呀？”林小满盯着那串风铃，风铃的蓝布已经有些褪色，边角磨出了毛边，却依旧在风里摇摇晃晃，发出好听的声音。

陈老头搅麦芽糖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的雨帘，像是透过雨雾，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是一个姑娘挂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很多年前了，她总爱穿蓝布裙子，扎着麻花辫，一笑，就跟这风铃似的，脆生生的。”

林小满歪着头，没再追问。她知道，陈老头的故事里，藏着很多她不懂的东西，就像这旧巷的深处，藏着很多她没见过的风景。

雨渐渐小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片湿漉漉的光。巷口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清脆响亮。

林小满背起书包，冲陈老头挥挥手：“爷爷，我回家啦！”

陈老头摆摆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手里的麦芽糖，还在慢慢融化。

屋檐下的蓝布风铃，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风穿过旧巷，带来桂花的甜香，也带来了时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