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别墅里,同样挂着红绸,却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温若宁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脸色惨白。
她的手里,攥着一枚蔷薇发夹,和沈知夏那枚一模一样。这是她们一起去饰品店买的,那天阳光很好,沈知夏指着玻璃柜里的发夹,笑着说:“若宁,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像不像你?
温若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不像。一点都不像。
她要嫁给靳野了。兽化族的议长。一个她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母亲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支眉笔,想要替她描眉。温若宁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若宁,别闹脾气。”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靳野是个好孩子,他会对你好的。兽化族的人重情义,不会像人类那样,满肚子的算计。”
温若宁没有说话。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靳野确实是个好人。他沉稳、温柔、体贴,对她也很好。可她不爱他。她的心,早就给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今天也要结婚了。
嫁给傅承宇。人类的副议长。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温若宁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沈知夏的脸。她想起十六岁那年的梧桐雨,想起阁楼里的拥抱,想起她们一起看过的星星,想起她们一起许下的诺言。
“若宁,等我们长大了,就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
“好啊。知夏,到时候,我们就养一只猫,一只狗,再种很多很多的蔷薇。”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诺言还在耳边回响,可她们,却要嫁给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温若宁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红色的嫁衣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母亲看着她,叹了口气,放下了眉笔:“若宁,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们温家,现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你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只有和靳家联姻,才能渡过难关。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温若宁抬起头,看着母亲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酸楚。她知道,母亲不容易。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母亲的肩上。她不能再让母亲为难了。
“我知道了,妈。”温若宁擦了擦眼泪,声音很轻,“我会好好对靳野的。”
母亲的眼眶红了,她伸手抱住了温若宁:“好孩子,委屈你了。”
温若宁没有回抱母亲,只是看着窗外。窗外的梧桐叶,已经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婚礼的钟声,敲响了。
温若宁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朝着楼下走去。
靳野站在红毯的尽头,穿着一身黑色的兽化族传统礼服,身姿挺拔,五官深邃。他看着温若宁走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若宁,你今天真漂亮。”
温若宁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交换戒指,喝交杯酒,接受宾客的祝福。温若宁像个提线木偶,任由靳野摆布。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人群的入口处。
她在等。等沈知夏。
她知道,沈知夏今天也要结婚。她不知道沈知夏会不会来。她只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能再见沈知夏一面。
终于,在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沈知夏来了。
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和温若宁的一模一样。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眼神却直直地看向温若宁。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温若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知夏的眼底,藏着她熟悉的心疼和无奈。温若宁知道,沈知夏和她一样,心里都在淌血。
沈知夏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若宁,新婚快乐。”沈知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温若宁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沈知夏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蔷薇发夹。和她们之前买的那两枚,一模一样。
“这是我特意去定制的。”沈知夏的声音很轻,“以后,我们三个,就都有了。”
温若宁接过发夹,指尖颤抖着。她知道,沈知夏说的“三个”,是指她们两个人,还有她们之间的那份感情。
“谢谢你,知夏。”温若宁的声音哽咽着。
沈知夏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替温若宁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指尖划过温若宁的肌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靳野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沈知夏放下手,转过身,朝着人群外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温若宁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红色的嫁衣,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靳野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若宁,怎么了?”
温若宁摇了摇头,把脸埋在靳野的怀里,失声痛哭。
靳野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知道,温若宁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他也知道,那个人,是沈知夏。
可他不在乎。他愿意等。等温若宁忘记沈知夏,等温若宁爱上他。
婚礼结束后,宾客们纷纷散去。温若宁坐在新房里,手里攥着那枚蔷薇发夹。
靳野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
“若宁,”靳野的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
温若宁抬起头,看着靳野,眼底满是愧疚:“靳野,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靳野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包容,“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
温若宁看着他,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靳野是个好人。可她的心,早就给了沈知夏。她无法回应靳野的感情。
“靳野,”温若宁的声音很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靳野点了点头,站起身:“好。我在书房等你。有事叫我。”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温若宁一个人。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月光很亮,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她拿出终端,给沈知夏发了一条消息:“知夏,你还好吗?”
过了很久,沈知夏的回复才来:“我很好。你也是。”
简短的六个字,却让温若宁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新房的红烛燃到了后半夜,烛芯爆出一串细碎的火星,将窗纸上的影影绰绰晃得忽明忽暗。温若宁坐在床沿,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三胞胎的蔷薇发夹,冰凉的金属触感里,还残留着沈知夏指尖的温度。
靳野推门进来时,带进来一身深秋的寒气。他没有靠近婚床,只是站在五步开外,目光落在温若宁微颤的肩膀上。兽化族的夜视能力让他能清晰看见,她鬓边别着的发夹,与沈知夏那日别在发髻上的,一模一样。
“还没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兽化族人特有的低沉磁性,没有新婚丈夫的缱绻,反倒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若宁没有回头,只是将发夹攥得更紧,指节泛出青白:“不习惯。”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靳野沉默着走过去,将一件狐裘披风披在她肩上。兽化族的皮毛制品暖得惊人,瞬间驱散了她身上的凉意。温若宁这才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怨怼,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沉的包容。
“靳野,”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骗了你。”
靳野挑了挑眉,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带着微凉的触感:“骗我什么?”
“我嫁给你,不是因为家族,也不是因为联盟。”温若宁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是因为沈知夏。她嫁给傅承宇,我就要离她近一点。只有成为议长夫人,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护着她。”
空气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靳野的手指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夜风卷着梧桐叶的碎屑涌进来,带着清冽的寒意。“我知道。”
温若宁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
“第一次见你,是在议会的茶歇区。”靳野的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站在沈知夏身后,替她挡开了一杯洒过来的酒。那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转过身,看着温若宁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兽化族人的感知,比人类敏锐得多。我能闻出你身上的药香里,混着她惯用的香薰味;能看出你每次和她对视时,心跳会快上三分。”
温若宁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这场婚姻能将所有的情愫都掩盖在权力的外衣之下,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被人看穿了。
“你为什么……”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因为我想娶你。”靳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你是谁的影子无关。温若宁,我娶的是你,不是议长夫人这个头衔。”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我可以给你时间,给你空间。你可以继续守着沈知夏,继续藏着你的心事。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温若宁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看着靳野眼底的真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包容。他不是傅承宇那样的野心家,不是只把婚姻当作跳板的政客。他是真的,在心疼她。
“对不起。”她捂住脸,失声痛哭。
靳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红烛的光芒落在他的侧脸,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温柔。
夜更深了。靳野起身,准备去书房睡。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转过身:“明天议会会讨论绿洲峡谷的开发案。傅承宇很看重这个项目,你……离沈知夏近点,多看着她点。”
温若宁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傅承宇野心勃勃,沈知夏在他身边,注定如履薄冰。靳野是在提醒她,保护好沈知夏。
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
靳野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温若宁走到窗边,看着靳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她拿起终端,给沈知夏发了一条消息:“今夜月色很好,你那边呢?”
过了很久,沈知夏的回复才跳出来:“一样。安好。”
温若宁看着那两个字,眼眶又红了。她知道,沈知夏那边,一定也不好过。傅承宇不会给她好脸色,那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权力的交易。
她攥紧了手里的蔷薇发夹,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前路有多难,她都会守着沈知夏。
就像十六岁那年的梧桐雨里,沈知夏守着她一样。
红烛燃尽了最后一滴蜡油,在案几上凝成一朵泣血的花。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