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察觉到了不祥的征兆,殡立刻将石箱集结,形成了更为坚固的屏障。
“不退转虫……”
在空中,一个火焰圆环燃烧起来。
火焰圆环的另一侧空无一物,只有漆黑一片。
其中有四道红光闪过 —— 下一刻,乌黑的甲壳冲破了火焰圆环。
『它们』涌向天花板,轻而易举地咬碎了石盾。
“…… 哎吔。”
在知晓『它们』真面目的瞬间,扇子之后甘菜的表情难看起来。
那是两只大蜈蚣。红色的眼睛燃烧着,像甲胄一样的壳闪烁着光芒。那大颚轻易地将石头削去,扁平的头部一下子钻进了裂缝。
垂死的惨叫 —— 红色的污泥,同肉片、碎片一起,随着水声倾泻而下。
“畜生道…… 是受本能支配的野兽之道。”
惨叫声戛然而止。在相互挤推的蜈蚣之间,一个被咬成半截的头部掉了下来。
“…… 吃与被吃,真是讨厌啊。”
甘菜的低语,被怪物的颅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所淹没。
殡几乎只剩脑袋,头部也被削去一半,破碎的颚部咯吱作响,
见状,千穗理轻轻挥动畜生道之锁链。
『嗡……』如笛声般的声音响起。大蜈蚣的庞大身躯如游丝般摇曳,随即消失。
“这下 —— 就算解决了吧。”
千穗理无视了嘴角上扬的甘菜,向殡的头颅走去。
颚部所发出的咯吱声愈发激烈。怨灵的集合体摇晃着头颅,微暗的眼窝中仇恨与杀意高涨,瞪着千穗理。在它周围,红色的污泥翻腾不息。
俯视着这般光景,千穗理从右手挥出一道新的锁链。
“好哦,把它吞噬掉吧。这么晚,想必你也饿坏了吧,”
“………… 我不吃。”
“什么?” 甘菜停下了动作,但千穗理未作理会,握紧了右手中的锁链。
接着,锁链就像熔化一般改变了形状。千穗理握住化作金色铃铛的锁链,摇动了它。
叮、铃…… 铃。清脆的声音令殡的头部剧烈抽搐起来。
“…… 你已经死了,不应出现于此。”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像要把积淤的黑暗涤净一般。
殡颤抖着颚部,呆滞地听着。
“你无需再受苦,也没有被囚禁的义务 ——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手中的铃铛第三次响起。那响彻于此的声音,令人不禁想至黎明的阳光。
一滴透明的水滴,从殡那微暗的眼窝中滑落。
在那水滴落于地面的瞬间,殡松弛下来。紧绷感从构成殡的一切 —— 无论是可见,还是不可见的存在中,消失了。所有的阻碍,都消失了。
然后,沙沙地 —— 殡的头颅自一侧开始崩坏,化为白色的沙砾消逝。
“——xie……ni……”
它最后,究竟想说什么呢。
留下连低语都算不上的声音,殡的身形溃散,剩下的白色沙砾也逐渐消失。
千穗理目送着,让六道铁链恢复原状
千穗理将铅锤为金色圆环与莲花外形 —— 其上刻有『天』字样的锁链收回右侧袖口。
“…… 你在做什么?”
“让它成佛…… 准确来说,是给予它死亡的错觉,让它以正确的方式死去。”
“不 —— 那不是人而是怪物吧?为什么你不吃掉呢?”
甘菜停下摇动扇子的手,惊讶地看向千穗理。尽管对这观赏奇珍异兽般的目光有些不满,千穗理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道。
“我不吃人…… 与人类相近的东西,我也尽量不会吃。”
“为什么?你不是必须得吞食怪物吗?”
“是这样没错……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吃那些保留太多人性的东西。”
千穗理抚摸着脖颈处的伤疤,垂下红色的眼睛。
她想起了罗城门之鬼。那个鬼虽然块头大,但对千穗理来说可进食的部位相当少,也就是说,它几乎是由人类手臂构成的。
再者是殡 —— 虽说样貌奇异,但大体上还是人类的形态。
“依我的作风,是不会吃那种东西的。”
“…… 真有什么作风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吗?”
甘菜看向千穗理瞪大眼睛,因异常明晰的情绪动摇着。既非嘲笑,也非责备,只是感到困惑。
“的确…… 我必须吃怪物的肉才能活下去。但…… 虽然我很不寻常…… 该怎么说呢…… 在爱憎这方面……”
千穗理抚摸着脖颈上的疤痕,少见地露出为难的表情。然后,她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向甘菜。
“这样才像是普通人吧……”
甘菜张开嘴,又闭上。她有些焦躁地摸了摸头发,扇动扇子。
少顷,她用展开的扇子掩住嘴唇,点了几下头。
“…… 的确。吃和自己外形相近地东西会不舒服。不只是人类,大多数生物都如此。不管是何种生物,除非被逼得走投无路,大都不喜同类相食……”
“………… 甘菜?”
“—— 抱歉。说了些不礼貌的话。”
面对疑惑的千穗理,甘菜合上扇子,行作一礼。虽说只是一个简单的礼节,但她的动作却很流畅。举止间展现的风度,令千穗理不禁哑然。
“之后我们去找和人类外形相去甚远的怪物吧。槌蛇如何?”
而下一瞬间,甘菜又恢复她原本的可疑模样。不顾发愣的千穗理,她跪在地上,开始寻找起来。
“我看看,我的包在哪里?找不到的话会很麻烦的……”
“…… 我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千穗理不知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甘菜听到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对她微微一笑。
“我说过很多遍了哦 —— 我是个普通人。”
“………… 算了。”
千穗理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帮甘菜寻找她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