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带左航去的，不是什么高档的西餐厅，而是老城厢里一家老字号的菜馆。
菜馆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掌柜的见了朱志鑫，连忙迎上来。
掌柜朱将军，您可是稀客！
朱志鑫摆了摆手，带着左航进了包厢。包厢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兰草，倒有几分雅致。
朱志鑫这家菜馆的菜，是地道的津门风味，不比那些洋馆子差。
朱志鑫笑着给左航倒了杯茶。
朱志鑫尝尝？雨前龙井。
左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清冽回甘。他抬眼看向朱志鑫，对方正看着他，目光灼灼。
朱志鑫左先生唱了这么多年戏，最喜欢的是哪一出？
朱志鑫率先打破了沉默。
左航《牡丹亭》。
左航放下茶杯，声音轻缓。
左航杜丽娘为了爱情，死而复生，很动人。
朱志鑫那左先生相信，现实里有这样的爱情吗？
朱志鑫追问。
左航闻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
左航戏文终究是戏文，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死而复生。
朱志鑫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心头微微一紧。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听人说，左航早年在北平唱戏，曾有过一段情，后来不知怎的，就断了，之后便来了津门。
朱志鑫会有的。
朱志鑫看着他，语气笃定。
朱志鑫只要肯等，肯找，总会遇到。
左航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沉默不语。
菜很快就上齐了，红烧狮子头，罾蹦鲤鱼，都是地道的津门菜。朱志鑫给左航夹了一块鱼肉，笑道：
朱志鑫尝尝这个，刺少。
左航谢谢。
左航道了声谢，夹起鱼肉放进嘴里。鱼肉外酥里嫩，酸甜适口，确实好吃。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聊了不少。朱志鑫没再提那些情情爱爱的话，只是跟左航聊戏文，聊津门的风土人情。左航话不多，但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搭一两句，气氛倒也融洽。
临走时，朱志鑫送左航到咏春台门口。巷口的路灯照着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左航今日多谢朱将军款待。
左航停下脚步，对着朱志鑫微微颔首。
朱志鑫能请左先生吃饭，是我的荣幸。
朱志鑫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舍。
朱志鑫明晚的戏，我还来听。
左航的脚步顿了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身走进了咏春台的大门。
朱志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上车。副官发动了车子，忍不住问道：
副官将军，这左先生，似乎对您不太上心啊。
朱志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朱志鑫越是难追，越是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朱志鑫成了咏春台的常客。每晚的贵宾席，总是放着他的专属牌子。他从不喧哗，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左航唱戏。
有时是《牡丹亭》，有时是《霸王别姬》，有时是《白蛇传》。左航唱什么，他都听，散场后，便请左航吃饭。
左航起初是拒绝的，可架不住朱志鑫的坚持。后来，便也渐渐习惯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些。朱志鑫会给左航带些稀罕的玩意儿，北平的蜜饯，江南的丝绸，都是左航喜欢的。左航也会在唱完戏后，给朱志鑫泡一杯他喜欢的龙井。
苏新皓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私下里拉着左航说：
苏新皓航哥，朱将军是真心待你好，你要不就从了吧？有他护着，咱们咏春台以后在津门，就横着走了。
左航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左航新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苏新皓怎么不是一路人？
苏新皓不解。
苏新皓他有权有势，你有才有貌，多般配啊。
左航他是将军，手里握着枪杆子，我是戏子，活在戏文里。
左航看着窗外，语气平静。
左航我们的世界，本就不一样。
苏新皓还想说什么，却被左航打断了。
左航别再说了，我心里有数。
朱志鑫似乎也察觉到了左航的疏离。他不再只是请吃饭，送东西，而是开始做一些更贴心的事。
左航的嗓子有些不舒服，朱志鑫便连夜派人去北平，请来最好的喉科大夫；咏春台的屋顶漏雨，朱志鑫二话不说，派人带着材料来修缮；甚至连戏院里的伙计，都收到了朱志鑫送来的红包。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朱将军对左先生，是动了真心。
这天晚上，唱完戏，朱志鑫照旧送左航回家。左航住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
走到院门口，左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朱志鑫。
左航朱将军，以后不必送我了。
朱志鑫的脚步顿住，眉头蹙了蹙。
朱志鑫怎么了？
左航我们之间，不该走这么近。
左航看着他，眼神清澈。
左航朱将军是大人物，我只是个唱戏的，这样下去，对你我都不好。
朱志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看着左航，声音低沉。
朱志鑫左航，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左航我在乎。
左航打断他，语气坚定。
左航我不想被人说，是靠着将军上位的戏子。
朱志鑫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朱志鑫急了，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左航的手。
左航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左航朱将军，请回吧。
左航的声音，冷了几分。
左航以后，不必再来咏春台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朱志鑫站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久久没有动。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副官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
他第一次，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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