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潮汐

然而，事实往往被鲜血所掩盖。

就在那个夜晚，乌玄殿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冲天，染红了半边天空。

姜婳静静地站在殿前台阶之上，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早已翻涌起无数波澜。

那些曾经知晓的事情，如今都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但她只是紧紧咬住嘴唇，将它们全部吞咽下去，不让一丝一毫流露出来。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世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张狂不羁、肆意张扬的姜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懂得隐藏自己锋芒的姜婳。

她发间那支银簪，本就不是天天都会佩戴的饰品。然而，就是那么一次不经意的疏漏，竟然让凌千渊一眼看穿了其中隐藏的秘密……

姜婳事后紧紧握着那支簪子，手指颤抖个不停，那可是她付出巨大代价才得到的惨痛教训啊，又怎么敢再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呢？

而现在的姜婳，已经成为了军营里赫赫有名的医师。

她调配的药物虽然不像那些神秘莫测的巫蛊之术那样能够立刻产生奇效，但却足以稳稳地压制住各种伤势，成为军队中最为常用的药方之一。

正因如此，当凌千渊向她投来惊讶和疑惑的眼神时，她的眼眸深处甚至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胆怯之意：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凭借着曾经犯下的错误所磨砺出来的

只是没人知道，初入陆将军军营时，她对药理一窍不通。最蠢的那回，她将一瓶不知名的药粉，当作金创药敷在了陆将军之子陆江䓂的背上。

那些日子，陆江䓂咬着牙忍下灼痛，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是怕伤了她的自尊，才将所有的不适都藏进了沉默里。

若不是阿茑寻她时惊声叫出“这药怎么会蚀肉”，她恐怕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一天，姜婳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药膏，眼泪却先一步砸在了他的背上，烫得陆江䓂猛地一僵。少年慌得声音都发颤：“我不疼的，真的不疼……没人会罚你，你别怕。姜婳，我……我最喜欢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袖子里的生辰礼物，原本想要亲手递给对方，但就在即将开口表达心意的时候，命运却如同突然断裂的琴弦一般，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特殊的日子里。

自那以后，陆江䓂始终无法理解，那天她究竟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到惩罚吗？亦或是内心深处传来阵阵剧痛所带来的恐慌？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心疼他呢？

然而，只有姜婳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对于所有善待过她的人，她从来都不忍心让他们离开。

无论是曾经保护过她的姜烜，还是强忍着痛苦耐心安慰她的陆江䓂，甚至包括乌玄殿和军营里那些曾经给予过她温暖关怀的人们，这些人的身影就像是深深地烙印在她骨髓之中的痕迹一样，哪怕是面对“失去"这个残酷现实时，也依然会感到一阵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