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圆垂着眼,久久没说话,只由着兄长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向院外候着的马车。
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颠簸着撞入朱墙深宫。
圣上的目光扫过宁清圆,语气里浸着笑意:“风荷殿下表字传得响,今日见了她这孪生妹妹,果然是一样的容色。”
话里的喜爱,连殿内的宫灯都暖了几分。
侍卫忙上前躬身:“陛下,这是风荷殿下的双生姊妹,宁清圆公主。小殿下身子弱,怕这宫宴的气闷扰了她的病,还请陛下容她稍后安置。”
圣上颔首,目光却没离开宁清圆,那眼神里的探究,像钩子似的缠上来。
一直立在他身侧的姜婳瞧出了端倪,适时上前屈膝:“陛下,不如让臣女为清圆殿下寻个安歇的去处?也好叫她缓一缓精神。”
圣上望着姜婳,虽有几分狐疑,终究还是点了头。
姜婳款步走到宁清圆面前,脸上的珍珠帘遮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浸着碎光的眼。
宁清圆皱着眉,眼底写满戒备,像只炸了毛的幼兽。
姜婳对着她眨了眨眼,眼尾的软意像春风,轻轻示意她放宽心。
指尖微动时,袖间掠过一抹极淡的光——那是巫女的“安魂咒”,能暂压心神的惊乱。
可宁清圆却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警惕:“你在看什么?”
姜婳的神色微顿,随即平复下来,转身往圣上面前走,只留了句极轻的话在风里:“别乱动。”
圣上扶起行礼的姜婳,语气里带着急色:“姜姬,这位清圆公主……”
姜婳抬眸笑了,声音柔得像云:“回陛下,清圆殿下是命定的贵女。若是陛下愿意,不妨将她指给太子殿下为妃。”
宁清圆的眼猛地睁大,满是惊怒。
姜婳的声音顿了顿——她实在别无他法。
圣上看宁清圆的眼神,分明藏着不怀好意,若不将她与太子绑在一起,这深宫便是她的死地。
殿内忽然响起圣上的朗笑,龙心大悦:“姜姬,朕一向信你。太子若不介意,这桩事便这么定了!”
他随手将这“烫手的公主”,又推回了姜婳面前。
姜婳听懂了这“托付”的意思,抬眼时,正撞见宁清圆眼底的敌视。
她咬了咬唇,一步步走向对方,将手轻轻伸了出去。
她不敢抬头,只在心里反复念着:就算她怨我、恨我,我也尽力了……我是在救她。
宁清圆终是将手搭了上来,指尖冰凉。
姜婳紧张地抬眸,将她往圣上面前带,屈膝跪下时,声音都在发颤:“陛下,臣愿为太子择这良人……只求殿下往后能平安顺意。”
那颤抖的声线,像被风揉碎的弦,缠在殿内的寂静里。
殿上的笑声落进耳里,像碎玉砸在冰上。姜婳望着始终垂眸沉默的宁清圆,声音轻得像落雪:“是我对不住你。”
宁清圆被安置在乌玄殿旁的驿站,可院中的花谢了又开,她眉间的郁色始终未散。
她不是不懂——姜婳这“下策”,原是为了护她性命,毕竟来大雍之前,她早已将“死”字刻在了心底。
那日高堂之上,使者们对着圣上的不悦手足无措,是姜婳站出来,字字句句为她据理力争,像株撑在风雨里的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