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四十八小时,曾经显赫的秦氏便如沙塔般轰然坍塌。破产清算的公告冰冷地张贴出来,而那栋承载着许初一许多冰冷记忆的别墅,也很快被贴上了拍卖的封条。
第三天下午,细雨霏霏。秦楚楚牵着许初一的手,站在距离秦家别墅不远的一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那一片混乱。她们本不必来,但秦楚楚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了结,也需要让初一亲眼看见结局。
秦家一家四口——秦守、秦家父母和秦微微,他们正被法警和监督清点的人员要求离开。几个行李箱歪歪扭扭地堆在门外的湿漉漉的路边,显得狼狈又凄凉。王茹正在尖声争辩着什么,秦父一脸烦躁地打着电话,而秦微微则缩在一旁低低哭泣。秦父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背脊佝偻着,头发凌乱,全无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
秦楚楚撑着一把素色的伞,为初一遮挡着飘洒的雨丝。她看着那边,脸上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许初一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凉,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家”门,看着那几个人被驱赶出来,嘴唇抿得发白。
似乎是心有所感,正在抹泪的秦微微忽然转头望了过来,恰好撞上许初一的目光。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迅速涌起混合着怨毒、嫉妒和绝望的神色。她猛地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指向这边。
一家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投射过来。秦母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秦守则是满脸不甘的愤怒,秦父则复杂得多,惊愕、羞惭,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哀求。
秦楚楚轻轻拍了拍初一的手背,牵着她,缓步走了过去。雨丝敲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衬得此刻的氛围更加凝滞。
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秦楚楚停下了脚步。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形容憔悴的四人,最终落在秦守脸上。
“大哥。”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雨幕,没有任何称呼上的温度,只是一个简单的界定。
秦守喉头滚动了一下,脸上肌肉抽搐:“楚楚……你……你竟然真的这么狠……”
“狠?”秦楚楚轻轻打断他,唇角甚至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冷冽如冰,“比起你们对初一做的,比起你们听信那些无稽之谈,将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视为‘克星’,肆意冷落、苛待的时候,我这点手段,算得了什么?”
她的目光转向脸色煞白的秦母和眼神躲闪的秦微微。“尤其是你,秦微微。散播自己嫂子的谣言,煽动全家孤立她、虐待她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天?”
秦微微被她的目光刺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王茹身后缩,却还是嘴硬地哭道:“那……那些又不是我编的!大家都那么说!而且她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攀上了高枝,就把我们往死里整!”
“攀高枝?”秦楚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看了一眼身旁始终沉默的初一,又将视线转回,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凉意,“我们初一,从来不需要攀附谁。是霍西辞找到了她,是霍家愿意给她一个家。而你们,所谓的血脉至亲,给了她什么?冰冷的房间,剩饭剩菜,还有无休止的谩骂和排斥。”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事到如今,你们落得这般田地,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心术不正,听信谣言,苛待骨肉。这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活该而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最后这句,轻飘飘的,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秦守强撑的脊梁。他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秦母还想尖叫反驳,被秦父死死拉住。秦父看着秦楚楚,又看看许初一,眼中满是红血丝,最终也只是颓然地低下头,知道一切争辩在铁一般的事实和结果面前,都苍白无力。
许初一始终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这些曾经让她恐惧、让她痛苦的人,如今仓皇如丧家之犬。姑姑平静却锋利的话语,像一把梳子,将她心中那些纠缠多年的委屈、恐惧和恨意,一点点梳理开来。她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畅快,反而是一种空茫的释然,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秦楚楚不再看他们,紧了紧握着初一的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初一,我们回家吧。小宇该醒了。”
许初一轻轻点了点头,最后瞥了一眼那混乱的门口和面色灰败的四人,转身,跟着姑姑,走向停在路边的、线条流畅沉稳的车。细雨将身后的景象晕染得模糊,那些不堪的过往,仿佛也随着这雨水,被冲刷、被留在了原地。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潮湿与不堪。车缓缓驶离,驶向那个灯火温暖、有着真正家人的方向。把废墟、诅咒和那些所谓“亲人”的狼狈,永远地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