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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栀子香漫过青石板

心理医生与患者的救赎

午后的日光,是被揉碎了的金箔,透过住院部的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袁尽欢的睫毛上。她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的,睁开眼时,床头的电子钟显示着刺眼的12:17。

今天没有排满当当的理疗项目,只有一场心理咨询。

袁尽欢慢吞吞地坐起身,宿醉般的疲惫还残留在四肢百骸里。她走进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的瞬间,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气,像蒙尘的玻璃,看不清底色。

洗漱完毕,她没回病房,而是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心理咨询室。

门没关严,留了一道窄缝。袁尽欢推开门时,正看见安锦初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翻书。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白大褂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显得刻板,内搭的黑色针织衫修身显瘦,下身是一条灰色的喇叭裤,裤脚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晃着,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的长相,就像春日里融了雪的溪水,温而不烫,润着人的眉眼,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听见动静,安锦初抬起头,目光落在袁尽欢身上时,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来了?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又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袁尽欢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

水杯握在掌心,暖意一点点漫上来。安锦初坐回藤椅,声音依旧是那种能熨帖人心的温柔:“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排斥中年男性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袁尽欢心底那层薄脆的茧。她低头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释然的疲惫:“我从有意识开始,我妈就执着于谈恋爱。她总是很容易上头,爱上一个人,就不管不顾地领证结婚,可每一段婚姻,最后都落得不堪入目的下场。”

“我从小就在那些摔碎的碗碟、歇斯底里的争吵里长大,看够了那些男人的嘴脸。他们一开始有多温柔,后来就有多狰狞。”袁尽欢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所以我总觉得,男性都是糟糕的,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性。以前我也很讨厌我妈,讨厌她的恋爱脑,讨厌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也讨厌她把我拖进那些烂事里……不过现在,还好,没那么恨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妈。”

安锦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没有追问,也没有评判,只是轻轻点头,语气依旧温柔得能淌出水来:“嗯,以前的痛苦,我们就不要去想了。以后就安安心心在医院治疗,凯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等你好些了,我们可以去逛逛。”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她们聊了很多,聊袁尽欢小时候偷偷藏起来的童话书,聊她偶尔会对着窗外的梧桐发呆的习惯,聊那些压在心底,连自己都快忘了的细碎心事。

半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

走出心理咨询室的时候,袁尽欢的脚步轻快了些。安锦初看着她,忽然开口:“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去下司古镇转转?”

袁尽欢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好啊。”

她回病房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长裙及踝,面料是柔软的雪纺,风一吹,裙摆就能漾起好看的弧度。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衬得她那张苍白的脸,多了几分温婉优雅,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墨菊。

安锦初已经脱下了白大褂,穿着那件黑色针织衫和灰色喇叭裤,站在病房门口等她。看见她出来,安锦初的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带着真切的赞叹:“好了吗?你这一身很好看,显得整个人更美了。”

袁尽欢的脸颊微微发烫,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笑着说:“谢谢。这条长裙是我姐姐买给我的,一直没舍得穿,趁这一次机会,终于派上用场了。走吧。”

安锦初没有说话,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的手。

袁尽欢的心跳漏了一拍。

安锦初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两人牵着手走进电梯,一路降到负一楼的停车场。安锦初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很干净,和她的人一样。

上车之后,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袁尽欢偏头看向窗外,凯里的午后,街道两旁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喜欢栀子花?”安锦初忽然开口。

袁尽欢愣了愣,点了点头:“嗯,挺喜欢的。”

安锦初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轻轻踩下了油门。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向郊外,约莫四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下司古镇。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蜿蜒着伸向远方。古镇的尽头,是一座石拱桥,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两岸的吊脚楼。风一吹,带着水汽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午后的燥热。

两人依旧牵着手,慢慢走过石桥。桥的另一边,是一排卖苗族服饰的小店。五颜六色的苗服挂在竹竿上,银饰的流苏随风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妹呀,过来看看我们的苗服呀!三十块钱两个小时,拍照好看得很!还包化妆啊!”一个穿着苗族盛装的阿姐,热情地朝她们挥着手,嗓门清亮。

袁尽欢的目光,落在了一套紫色的苗服上。衣料上绣着精致的蝴蝶花纹,领口和袖口缀满了银饰,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看得有些出神,连安锦初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

“清清,要不要穿?我请你。”安锦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

袁尽欢回过神,脸颊微红,连忙摆手:“不用啦,我自己付钱就好。”

“跟我还客气什么?”安锦初说着,掏出手机,要扫二维码付钱。

袁尽欢伸手去拦,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又飞快地分开。一来二去,倒是把旁边的店家阿姐逗笑了:“哎呀,你们两个小姑娘,真好!”

最后,还是安锦初抢了先机,付了钱。

袁尽欢无奈地看着她,眼底却漾着笑意:“好啦,等会儿我请你吃好吃的,不许跟我抢。”

安锦初挑眉,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袁尽欢走进店里,换上了那套紫色的苗服。店家阿姐手脚麻利地帮她盘起长发,插上银簪,又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苗族妆容。眼尾点的朱砂痣,衬得她那双原本就漂亮的眼睛,多了几分勾人的魅惑。

她走出店门的时候,安锦初正靠在门框上等着她。看见她的瞬间,安锦初的目光顿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拿出手机,对着她轻轻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一瞬间的美好。

“走走走,我们去拍照。”安锦初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银饰。

她们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走一路拍。拍吊脚楼下的潺潺流水,拍石桥上的夕阳斜影,拍巷子里的青瓦白墙。安锦初很会拍照,总能精准地捕捉到袁尽欢最美的角度。偶尔,袁尽欢也会抢过手机,给安锦初拍几张。镜头里的安锦初,眉眼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月牙。

累了,就找一家小吃摊坐下。酸汤鱼的酸爽,米豆腐的滑嫩,炸洋芋的酥脆,一路吃下来,袁尽欢的肚子圆滚滚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两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

袁尽欢换回自己的黑色长裙,卸了妆,牵着安锦初的手,走进了一家临街的火锅店。店门口挂着红灯笼,上面写着“正宗苗家酸汤火锅”。

锅底端上来的时候,红亮亮的酸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酸香扑鼻。袁尽欢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锅里,笑着说:“这是凯里的特色,你肯定喜欢。”

安锦初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确实好吃。”

热气氤氲,模糊了两人的眉眼。她们边吃边聊,话题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各自的家庭。

安锦初拿起一瓶王老吉,拧开瓶盖递给袁尽欢,声音轻轻的:“其实,我的家庭也并不怎么好。”

袁尽欢握着冰凉的瓶身,抬眸看她。

“我从小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安锦初的目光落在翻滚的酸汤里,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怅惘,“九岁快满十岁的时候,才被我妈接回身边。我跟我妈的关系,一直都有些疏离。她很少跟我说话,也很少关心我。”

“我爸和我妈离婚,是因为他出轨,还家暴。”安锦初的声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妈可能是把对我爸的厌恶,转嫁到了我身上吧。毕竟,我身上流着他的血。”

“不过,我也没有怪她。”她抬起头,看向袁尽欢,目光澄澈,“她一个人把我养大,也不容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

袁尽欢愣住了。她没想到,安锦初的家庭,竟然和自己的如此相似。可不同的是,她的母亲,没有把那份怨恨,传递给孩子。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安锦初放在桌上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熨帖着彼此的心事。“每个家庭都是独一无二的。”袁尽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你妈妈这么做是错的,但她可能也是下意识的。你现在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就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安锦初看着她,眼底的怅惘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的笑意。她反手握紧袁尽欢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晚风吹过,卷起窗外的栀子花香,漫过青石板,漫进火锅店,萦绕在两人身边。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回停车场。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安锦初陪袁尽欢回了病房,两人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安锦初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袁尽欢,轻声问道:“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栀子花?”

袁尽欢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看向窗外,目光悠远,声音里带着一丝缱绻的温柔:“因为它的香气,很让人着迷。而且,它的花语也很好——永恒的爱。”

安锦初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抬眸看向袁尽欢,月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女孩的眼底,盛着细碎的星光,温柔得能溺死人。

空气里,仿佛又弥漫起淡淡的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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