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转学过来的第二周，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穆祉丞。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他抱着篮球想去操场，路过图书馆时，瞥见窗边坐着个熟悉的身影。穆祉丞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摊开的画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头发上，碎金似的晃眼。
王橹杰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图书馆里很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和翻书的沙沙声。他放轻脚步走到穆祉丞身边，才发现对方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用铅笔描摹画册上的插画——一只蜷缩在银杏叶上的猫，线条细腻得像用羽毛划出来的。
“画得不错。”他低声说。
穆祉丞吓了一跳，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他慌忙合上画册，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你、你怎么来了？”
“路过。”王橹杰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他攥着画册的手上。那双手很白，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淡淡的粉色。“你喜欢画画？”
穆祉丞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随便画画……”
王橹杰没再追问，从书包里拿出物理练习册。他其实不喜欢做题，只是觉得坐在这挺好，阳光暖融融的，旁边的人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尘埃。
过了一会儿，穆祉丞悄悄打开画册，继续刚才的描摹。王橹杰用余光瞥着，看他笔尖在纸上移动，看他偶尔蹙眉调整线条，看他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的侧脸。
“这里的线条可以再弯一点。”王橹杰忽然开口，指了指猫尾巴的位置。
穆祉丞愣了一下，顺着他指的方向修改，果然顺眼了很多。他抬起头，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王橹杰的视线撞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干净，像盛着水的玻璃珠，“你经常来这？”
“嗯，放学后会来待一会儿。”穆祉丞低下头，手指卷着画册的页角，“这里很安静。”
王橹杰想起班里那些咋咋呼呼的男生，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喜欢躲在这里。穆祉丞看起来就像株需要精心养护的植物，经不起太大的风雨。
那天他们没再说话，一个做题，一个画画，直到夕阳把窗外的树影拉得很长。王橹杰收拾东西时，发现穆祉丞的画册落在了椅子上。他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追了出去。
穆祉丞刚走出图书馆不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看到王橹杰拿着画册跑过来，脚步顿了顿。
“你的东西掉了。”王橹杰把画册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谢、谢谢。”穆祉丞接过画册抱在怀里，转身要走，又被王橹杰叫住。
“明天……还来吗？”王橹杰问，声音有点不自然。
穆祉丞愣了愣，点了点头，快步跑开了。
王橹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摸了摸自己刚才碰到他的指尖，好像还残留着一点微凉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篮球，忽然觉得，或许以后可以少打会儿球。
第二天下午，王橹杰特意提前十分钟去了图书馆。穆祉丞已经坐在老位置了，面前摆着画板和颜料，正在画窗外的梧桐树。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王橹杰，眼睛亮了亮，又很快低下头，耳根泛着红。
王橹杰在他旁边坐下，拿出物理练习册，却没像昨天那样急着做题。他看着穆祉丞调色，看着他用笔刷蘸着浅黄的颜料，小心翼翼地涂在画纸上，像在完成一件稀世珍宝。
阳光透过窗户，在画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撒了把碎钻。王橹杰忽然觉得，这样的下午，比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要有意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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