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在窗棂上,碎成一片冷白的雾。
跪在木地板上,指尖捻着一片染血的碎布。布料是深灰色的,混着雨水的腥气,和他手腕上那道浅疤的颜色,有几分相似。
“处理干净了?”
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男杀手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下摆还在滴着水。他比庄明诚高半个头,眉眼冷硬,是那种淬了冰的锋利。死者抬眼,目光黏在他的鞋尖上,那里沾着一点暗红的泥渍,应该是巷口的红砖墙蹭上的。
“嗯。”庄明诚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刀刃,“没留痕迹。”
男杀手走过来,弯腰,手指擦过庄明诚的侧脸。那里沾了一点血珠,是刚才清理现场时溅到的。冰凉的触感让死者微微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庄明诚手边靠了靠,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
庄明诚的眉峰蹙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将那块染血的碎布捡起来,扔进了壁炉里。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吞噬掉那点暗红,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男杀手是庄明诚捡回来的。十三岁那年,他缩在垃圾堆旁,浑身是伤,像只快死的野猫。庄明诚蹲下来,问他,想活下去吗?
他说,想。
然后,他就成了庄明诚的刀。
庄明诚教他用枪,教他近身格斗,教他如何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他学的很快,快到让庄明诚都有些惊讶。只有庄明诚自己知道,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能留在庄明诚身边。
他是天生的杀手,冷静,狠戾,出手从无失手。可只有在庄明诚面前,他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露出一点近乎偏执的依赖。
他会偷偷收集庄明诚用过的东西,一支笔,一张写过字的纸,甚至是他换掉的旧衬衫。他会把那些东西藏在枕头底下,夜里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他知道这种心思是见不得光的,像埋在泥土里的种子,一旦破土,就是万劫不复。可他控制不住。
那天,庄明诚带回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弯成好看的弧度。她挽着庄明诚的胳膊,亲昵地叫他阿诚。
庄明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手指死死地攥着沙发的扶手,指节泛白。他闻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浓,盖过了庄明诚身上惯有的冷冽气息。
那一夜,男杀手没睡。他站在庄明诚的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细碎声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第二天,女人走了。下楼的时候,看到庄明诚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两份早餐。
“她走了。”庄明诚说。
“嗯。”男杀手低着头,搅着杯子里的牛奶,“我做了三明治。”
庄明诚走过来,坐下,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男杀手的眼睛亮了一下,像点燃的火星。
他以为,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直到那天,他执行任务回来,看到庄明诚的书房里,放着一个红色的首饰盒。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朵红玫瑰。
和那天那个女人戴的,一模一样。
男杀手的呼吸骤然停住。他走过去,手指抚过那个吊坠,冰凉的触感,像是一把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你在看什么?”
庄明诚声音突然响起。男杀手猛地回头,看到他站在门口,眼神深邃。
“没什么。”男杀手慌忙收回手,指尖却不小心碰掉了那个首饰盒。盒子摔在地上,项链掉出来,红玫瑰的吊坠滚到了庄明诚的脚边。
空气瞬间凝固。
庄明诚弯腰,捡起那条项链。他的手指摩挲着吊坠,沉默了很久。
“她让我还给你的。”男杀手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说,你忘了拿。”
庄明诚抬眼,看着他。那双总是冷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男杀手。”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你知道,杀手不能有软肋。”
庄明诚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男杀手指的软肋是什么。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我知道。”
“那你……”庄明诚的话顿了顿,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
男杀手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庄明诚的眉眼。从他冷硬的眉峰,到他挺直的鼻梁,再到他薄而凉的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执拗。
“因为,我的软肋,从来都是你。”
雨还在下。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
庄明诚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愫,沉默了很久。然后,他俯身,吻住了他。
冰冷的唇,带着雨水的腥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男杀手闭上眼,睫毛上沾了湿意。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庄明诚的腰,像是抱住了他此生唯一的烬火。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地狱,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