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蜷在出租屋的布艺沙发里,耳机漏出的游戏音效裹着泡面的热气,在冷空调里凝成薄薄的雾。外卖袋堆在脚边,印着“XX电竞”的鼠标垫上,还沾着上周没擦干净的可乐渍。他刚在论坛敲完“宅家第七天:如何用三袋泡面搭配出五种吃法”的帖子,指尖还没离开键盘,就听见“哗啦”一声——
落地窗炸了。
玻璃碴像骤雨般砸在地毯上,溅起细碎的白光。一个影子裹着夜雨摔进来,黑色风衣扫过地板,带起一阵浸骨的冷。她半跪在地,手肘撑着膝盖,垂着的手里攥着一把银色手枪,指节绷得泛白,耳后一道血痕正顺着下颌往下淌,混着雨水晕在领口。
林野的泡面“啪”地砸在沙发缝里,汤溅湿了他的睡裤。
他和她对视了半秒。
女人的瞳孔很淡,是接近浅灰的颜色,像结了薄冰的湖面,连睫毛上的水珠都带着冷意。她没看那摊狼藉的泡面,也没看林野僵在半空的手,只开口说了三个字,声音轻得像落雪:“借个地方。”
林野的喉咙发紧,手忙脚乱地摸出抽纸递过去——是印着卡通猫咪的款,还是上次凑单买的。“擦、擦血?”
女人抬眼扫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他挂在椅背上的卡通睡衣,掠过堆在茶几上的游戏卡带,最后落在他还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暂停的猫咪踩奶视频里,橘猫正把肚皮翻得朝天。
“吵。”她皱了下眉。
林野像被按了暂停键,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客厅瞬间静下来,只剩窗外的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又急又轻,而她的,轻得像不存在。
女人站起身,风衣下摆扫过玻璃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径直走向冰箱,拉开门的动作干脆利落,却在看见里面的内容时顿了顿:三罐可乐,两袋速冻饺子,还有一瓶没开封的纯牛奶。
她拿出牛奶,转身进了厨房。
五分钟后,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被放在林野面前。杯壁还沾着水珠,凉得像她指尖的温度。“你吵到我休息了。”她靠着墙,眼睑半垂,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只有唇线是紧抿的,像把没出鞘的刀。
林野盯着那杯奶,突然笑了。
他看见女人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才没关的猫咪视频,她正用指腹轻轻划着进度条,动作慢得像怕惊到屏幕里的猫。灯光落在她脸上,把她下颌的冷硬轮廓柔化了点,连耳后的血痕都没那么刺眼了。
他把沙发上的毛绒熊猫抱枕推过去:“沙发给你睡,我打地铺。”
女人没说话,却伸手把抱枕抱在了怀里。熊猫的圆耳朵蹭着她的下巴,和她身上的黑色风衣撞出一种荒谬的温柔。
林野蜷在地毯上时,还能听见沙发那边传来的、极轻的手机震动声——是猫咪视频的背景音。他摸出手机,把游戏静音,又给外卖软件里的“深夜救急商家”点了份热粥,备注写着“多放糖”。
他不知道这个破窗而入的女人是谁,不知道她手里的枪沾过多少血,更不知道从今晚开始,他那“宅到天荒地老”的人生,会被枪火、热牛奶和一场无法逃避的风暴,彻底掀翻。
他只知道,当她抱着熊猫抱枕、偷偷看猫咪视频的时候,像块被温水浸软的冰。
而他好像有点,想把这块冰捂化。
客厅的钟敲了三下。沙发那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是平稳的、放松的节奏。林野看着沙发上那个裹着风衣的影子,突然觉得,这是他二十五年人生里,最不“宅”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