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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箭雨逃生·军医职责

大唐战纪:白浪滔滔

午后的风裹着辽东的沙尘,吹得薛枫铠甲上的红缨猎猎作响。他勒住缰绳,望着前方起伏的土丘——半个时辰前斥候来报“此处无伏”,可此刻枯黄的草叶下,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连风都裹着股森冷的杀意。

“校尉,要不咱们绕路?”身边的旅帅王虎攥着长枪,指节泛白。他是跟着薛讷打过突厥的老兵,总说“娃娃兵的锐气抵不过刀箭”,可这一路薛枫用“沧溟八阵图”算准了三次小股截杀,倒让他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薛枫指尖敲了敲剑柄——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骨节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昨日深夜他用观微心法推演今日路线,图中“西南有虚”的批注还在脑海里晃,可此刻西南方向的土丘静得反常,静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变故来得比风还快。

先是一声尖锐的“嗡”——像蜂群掠过耳际,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雨从土丘后面射了出来!黑沉沉的箭簇划破空气,带着淬了毒的蓝汪汪的尖,往人身上扎。

“敌袭!列盾阵!”薛枫扯着嗓子喊,同时拔出腰间的玄铁枪。这枪是父亲送他的成人礼,枪身刻着薛家的虎纹,重三十六斤,挥起来带起呼呼的风。他挡开射向自己的第一支箭,枪尖撞在箭杆上,溅起一串火星——箭头是铁铸的,撞得他手腕发麻。

身边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可百济人的箭太密了,几乎是贴着盾牌的缝隙往里面钻。“啊——”一声惨叫,王虎的左臂中了箭,箭头穿透甲片,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染红了半片袖子。“狗娘养的!”他骂着,用盾牌护住头,“校尉,这伏兵至少有三百人!”

薛枫的额头冒出冷汗。他刚才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轻信了“无伏”的斥候报,更轻信了自己的推演。沧溟八阵图能算地形,可算不了人心——百济人故意把伏兵藏在土丘背面的凹地里,连斥候的鹰眼都没扫到。他咬了咬牙,集中精神催动观微心法——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周围的地形:左侧是沼泽,踩上去会陷进去;右侧是土坡,坡后有片稀疏的树林,树林里有条窄路,可以绕到伏兵的侧面。

“跟我走!往右侧土坡!”薛枫喊着,拍马冲向右侧。他的枪舞得像团旋风,枪尖挑飞射来的箭,枪杆扫开擦着肩膀的箭簇。偶尔有漏网之鱼擦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血痕,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流,浸湿了铠甲的内衬。

身后的士兵跟着他,王虎捂着伤口,咬着牙拽住一匹受惊的马。“小顺子!跟上!”薛枫喊着,伸手抓住一个被箭吓得发抖的小士兵——那孩子才十五岁,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雀斑,手里的刀都握反了。薛枫把他拉到自己马边,用身体挡住射向他的箭:“别慌,跟着我!”

箭雨越来越密,薛枫的肩膀突然一疼——一支箭射穿了他的肩甲,扎进肉里。他闷哼一声,不敢停下——要是现在慢一步,身后的二十个兄弟都得埋在这儿。他想起父亲临行前说的话:“当将领的,不是要自己活,是要让跟着你的人的活。”这句话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终于冲到土坡下。薛枫翻身下马,招呼士兵们躲在土坡后面。他靠在土坡上,拔出肩膀上的箭——箭头是三棱形的,沾着他的血,滴在地上,渗进土里。“校尉!你没事吧?”王虎爬过来,手里攥着块破布,是从自己战袍上撕下来的。薛枫摇摇头,把破布按在伤口上,抬头望着土坡上的伏兵——他们正探着身子往这边看,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薛枫眯起眼睛,看见一队黑衣人马冲过来——是红姑的斥候营!红姑骑在一匹黑马身上,皮肤黝黑,左眉骨的疤在阳光下闪着光。她弓弦拉满,一箭射倒了土坡上的一个百济兵,箭尖从那兵的喉咙穿过去,带出一串血珠。“薛枫!你他娘的活腻了?”她喊着,带领斥候营冲进伏兵群,短刀劈向敌人的脖子,血溅在她的黑衣上,像开了朵野菊花。

伏兵被斥候营冲散,有的转身就跑,有的举着刀扑上来,被红姑的短刀抹了脖子。薛枫松了口气,靠在土坡上,望着天空——刚才的箭雨像乌云一样,现在终于散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晒得他肩膀的伤口发疼。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薛枫回头,看见柳轻眉提着药囊跑过来,素白的襦裙沾了泥土,浅绿的比甲被风掀起一角。她的脸上满是焦急,双眸里蒙着层水光,像苏州雨季的湖水。“薛枫!你受伤了?”她蹲下来,掀开他的肩甲,看见伤口,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轻声责备,从药囊里拿出止血粉,撒在伤口上——粉末碰到血,发出“滋滋”的响,薛枫忍不住抽了口气。

“我没事。”薛枫笑着说,想动一动肩膀,却被柳轻眉按住:“不许动!”她的手指很凉,按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咧嘴,可看见她眼睛里的泪光,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刚才听见前方有箭雨,我……我以为你出事了。”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手腕的沉香佛珠——那是她母亲临终前给她的,她从来没离过身。

薛枫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软乎乎的,像他小时候在苏州见过的桂花糕。“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冒失了。”他说,声音很轻,但很认真。柳轻眉望着他,点了点头,从药囊里拿出纱布,仔细地裹住他的伤口:“这是我熬的金疮药,每天换一次,不许偷懒。”她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薛枫觉得伤口不疼了,反而有点痒——像有只小虫子在心里爬。

远处,红姑的斥候营已经收拾了残局。她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百济兵尸体:“这些孙子藏在土丘后面的凹地里,斥候没查到。”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自责,左眉骨的疤动了动——那是她当年跟野兽搏斗留下的,此刻却显得有点软。“下次我派十个斥候探路。”她说,从怀里掏出个陶壶,扔给薛枫:“喝口酒,压压疼。”

薛枫接过陶壶,喝了一口——是烧刀子,辣得他喉咙发疼,可肩膀的伤口却暖了起来。他望着远处的唐军大营,炊烟升起来,飘得很高很高。王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校尉,兄弟们都没事。”薛枫站起来,望着身边的人——王虎的胳膊还在流血,红姑的黑衣沾了血,柳轻眉的襦裙脏了,可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光,像辽东夜晚的星星。

风还在吹,可这次,薛枫不再觉得沙尘刺眼。他摸了摸怀里的沧溟八阵图,绢布被汗水浸湿,贴在胸口,像父亲的手。“原来成长不是往前冲。”他想着,望着柳轻眉的背影——她正蹲在地上,给一个小士兵包扎伤口,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着金黄的光。“是带着身边的人一起走。”

柳轻眉的指尖还沾着薛枫肩膀的血——方才给小顺子裹纱布时,那十五岁的少年疼得指甲掐进她手腕,留下几道淡红的印子。她蹲在残阳里,望着小顺子肿得发亮的右腿,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的泪光:箭簇斜斜扎进胫骨,周围的皮肉已经泛着青紫色,再耽误片刻,怕是要烂到骨头里。

“小顺子,阿姨给你唱支曲子好不好?”她轻声说,从药囊里摸出根银针——这是父亲当年教她的“止痛诀”,扎在合谷穴能缓七分疼。针尖刺破皮肤时,小顺子的身子颤了一下,却咬着牙把呜咽咽回肚子里,只盯着她手腕的沉香佛珠:“柳医官,这珠子……是你娘给的?”

柳轻眉的手指顿了顿。佛珠上的裂纹还在——上次营地里遭马车冲撞,她扑在伤兵身上,佛珠撞在车辕上,裂了道细细的缝。“是呀。”她笑着捻动佛珠,檀香味混着药香飘出来,“我娘说,这珠子能护着我,不让我受疼。”话音未落,她已经攥住箭杆,快如闪电般拔了出来——箭簇带着碎骨,血喷在她素白的襦裙上,晕开朵暗红的花。

小顺子疼得喊出声,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柳轻眉赶紧用止血粉敷上,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像裹着件易碎的瓷器:“不怕不怕,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营外的野菊花——比苏州的桂花开得还艳呢。”

身后的喧哗打断了她的话。两个唐军士兵架着个百济伤兵走过来,那人左胸插着把短刀,血顺着衣襟淌到地上,眼睛半睁着,气息弱得像风中的灯。“柳医官,这狗东西刚才还想咬老子!”架人的士兵啐了一口,靴尖踢在伤兵腿上,“要不要给个痛快?”

柳轻眉的瞳孔缩了缩。她站起来,指尖刚碰到伤兵的脉搏,就被红姑拽住了手腕——红姑的黑衣还沾着伏兵的血,像块凝固的疤:“你疯了?这些百济人杀了我们多少兄弟?”她的短刀“唰”地抽出来,刀身映着夕阳,冷得刺眼,“上次王虎的弟弟就是被百济人乱箭射死的,你忘了?”

柳轻眉望着红姑,睫毛上的泪光已经干了,眼睛亮得像她药囊里的银针:“红姑姐,我是军医。”她轻轻挣开红姑的手,蹲下来抚过伤兵的脸——他的眉骨间有颗黑痣,和上次在熊津江岸边见到的百济商人一模一样,“军医的刀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红姑的刀“咔嗒”一声插在地上,震得泥土簌簌掉:“行,你救,但要是他敢动一下——”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让他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柳轻眉没说话,专注地处理伤口。短刀拔出来时,血涌得更急,她用纱布压了三层才止住。伤兵疼得抽搐,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像蚊子叫。柳轻眉凑近,听见他说:“明……明先生……”她的手顿了顿——薛枫昨天还跟她说过,有个代号“明先生”是日本间谍的头目,专管百济的伏兵。

这时,她的指尖碰到伤兵怀里的硬物。掀开衣襟,一枚玉佩滚了出来——玉质粗糙,刻着八岐大蛇的图案,蛇眼用朱砂点得通红,像要渗出血来。柳轻眉的呼吸一滞——上次在薛枫的帐篷里,他翻着《沧溟八阵图》说过,日本的安倍晴明和他的徒弟和信徒们都有块这样的玉佩,当作是他们的“神符”。

她赶紧把玉佩塞进药囊——针脚绣着兰草的药囊,还是母亲生前缝的。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她攥紧药囊,指节泛着白:这是线索,得赶紧告诉薛枫。

夕阳落进地平线时,柳轻眉才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员。她站起来,腰肢酸得直发抖,却看见薛枫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玄铁枪插在地上,影子拉得老长。他的肩膀还裹着纱布,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浅黄的光。

“累吗?”薛枫走过来,手里端着个陶碗——是他用军粮换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柳轻眉接过,喝了一口,粥里放了颗蜜枣,甜得她眼睛弯起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刚才看你给小顺子包扎时,咽了三次口水。”薛枫笑着说,指尖擦掉她嘴角的粥渍,“红姑跟我说了百济伤兵的事……你做得对。”

柳轻眉的笑容僵了僵。她摸出药囊里的玉佩,递到薛枫面前:“他身上的。”薛枫接过,指尖摩挲着八岐大蛇的纹路,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这是日本人的东西——上次我在辽东城外见过,一个日本商人也有块这样的玉。”

风裹着沙尘吹过来,柳轻眉的襦裙被吹得鼓起来,像朵被揉皱的兰花。她望着远处的战场,残阳把尸体染成暗红色:“他刚才念叨‘明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个间谍?”

薛枫攥紧玉佩,指节泛着白:“是。”他伸手抱住柳轻眉,下巴抵在她头顶,“你别怕,我会查清楚的——这玉佩是线索,能揪出他们的内应。”

柳轻眉靠在他怀里,闻着他铠甲上的铁锈味,忽然想起早晨的事:她听说前方有箭雨,抓起药囊就往战场跑,鞋子跑掉了一只,脚底板蹭得全是血。那时她最怕的,是看见薛枫倒在地上,像那些再也醒不过来的伤员。

“薛枫。”她轻声说,手指揪住他的战袍,“要是有一天,我救了不该救的人……你会不会怪我?”

薛枫低头,看见她眼睛里的水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把玉佩塞进她手心:“不会。”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玄铁枪一样坚定,“你是柳轻眉,是那个在苏州城门口给乞丐施药的小医女,是那个熬了三天三夜救伤员的柳医官——你的心是热的,这就够了。”

远处传来小顺子的喊叫声:“柳医官!我的腿不疼了!”柳轻眉抬起头,看见少年坐在地上,举着绑着纱布的腿笑,阳光照在他脸上,雀斑像撒了把星星。她挣脱薛枫的怀抱,跑过去时,襦裙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箭杆,带起阵细小的风。

薛枫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摸出怀里的《沧溟八阵图》,绢布被汗水浸得发软,却依然能摸到父亲写的那行字:“东海有变,图现其机。”风里传来药香,混着血腥味,他忽然明白——所谓的“机”,从来不是什么阵法,是柳轻眉手里的针,是红姑手里的刀,是每个不肯放弃的人,心里的那团火。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两棵生长在战场上的树,根须缠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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