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吠舞罗的各位来描述那个傍晚,大概会是这样的:
一切始于安娜突然消失。
前一秒,HOMRA里的气氛很是平静,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下一秒,八田美咲推门冲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抖:
“安娜……安娜被带走了!是黄金氏族的人!”
酒吧里的空气凝固了。
周防尊从沙发上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苏醒。十束多多良手里的吉他弦发出刺耳的崩响。镰本力夫手里的薯片袋掉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混乱、愤怒、以及立刻开始的追踪和集结。吠舞罗的火焰从不缺乏行动的决心。
没有更多废话。赤之氏族像一团移动的火焰,冲向目的地。他们做好了面对黄金氏族最精锐部队的准备,做好了可能需要王亲自出手的心理建设,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觉悟。
而就在这片混乱中,草薙出云瞥了一眼窗外。
斜对面那栋安静的公寓,二楼的灯,熄灭了。
他当时没多想。毕竟那个叫林砚的年轻人,作息一直很规律,这个点出门散步或买东西也很正常。
直到他们终于确认位置、集结完毕、准备冲进非时院那个隐藏在地下的研究所时——
他们看到了废墟。
准确地说,是半座已经变成冰雪废墟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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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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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正带着今剑和乱在公寓里看电影——迪士尼的《冰●奇缘》,乱说想学Elsa的造型。看到一半,狐之助突然从窝里跳起来,耳朵竖得像天线:
“审神者大人!紧急事态!栉名安娜小姐的生命信号在非正常移动,坐标锁定在——非时院下属第七研究所!”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具体位置?”我的声音听起来应该还算平静,但内心已经骂翻了对小孩子出手的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
狐之助报出一串地址。我记下,然后看向今剑和乱:“你们留在这里,通知本丸——”
“主公!”今剑抓住我的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们也去!安娜是我们的朋友!”
乱也用力点头:“而且我们可以帮忙找人!短刀的侦查和机动是最高的!”
我看着他们。两双眼睛里写满了坚定和担忧。
“……好。”我说,“但一切行动听指挥。”
“是!”
三分钟后,我通过衣橱里的阵法回到本丸,直接召集了刚好还在的第一队。
“山姥切,”我对我的初始刀说,“准备出阵。目标是现世非时院下属研究所,救援栉名安娜。敌人是黄金氏族的武装人员,尽量避免致命伤。”
山姥切国广拉了拉被单,眼神锐利起来:“明白了。”
“兼定、药研、博多、前田、平野,你们也一起。”我快速点名,“记住,这次不是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开战。速战速决。”
“是!”
六振刀剑,加上我。狐之助跳上我的肩膀,爪子紧紧抓住外套:“我也去!我可以负责通讯和情报支援!”
我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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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把时间回拨到现在。
非时院那座以绝对防御著称的秘密研究所,此刻安静得诡异。不是没有守卫,而是守卫们全都倒在地上——不是受伤,更像是脱力,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连武器都握不住。
大门……不,已经不存在“门”这个概念了。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狰狞的、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咬了一口的破口。边缘不是融化,不是切割,而是呈现出一种……结晶态。厚厚的冰层覆盖了断面,冰棱尖锐地指向天空,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
寒气从破口里一股股涌出,带着细碎的冰晶,扑在脸上,冷得刺骨。
走廊里一片狼藉,但诡异的是——没有血迹,没有弹孔,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墙壁上、天花板上、地面上,到处蔓延着霜花的纹路,像某种沉默而迅速的植物,冻结了它途经的一切。
以及,无处不在的、某种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是……什么?”八田美咲喃喃道,赤红的火焰在他掌心不安地跳动,仿佛遇到了天敌。
周尊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破口深处,猩红的眼睛里倒映着冰与月光。
草薙出云蹲下,用手指碰了碰地面上的霜。指尖立刻传来刺痛般的寒意,他缩回手,看着指尖凝结的白霜,表情复杂:“不是普通的冰……里面混杂着某种力量。”
“是林砚。”十束多多良忽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十束的目光落在走廊深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难以置信的了然:“是林砚的力量……他先来了。”
他们沿着被冰封的走廊往里走。每一步,那种沉重的“感觉”就越发清晰。像潜入深海,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胸腔;又像站在雪山之巅,稀薄的空气里充满冰冷的威严。
然后,他们听到了声音。
不是打斗声,而是一个男人近乎癫狂的、破碎的喊叫:
“不可能!这是黄金之王的领域!你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
“咔。”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响声。
紧接着,是更多的“咔咔”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窗户。然后,一声沉重的、什么东西垮塌的轰鸣。
吠舞罗的众人冲进最深处那个宽敞的实验室大厅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大厅中央,原本应该有一个巨大的、充满营养液的圆柱形容器。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地晶莹的碎片,液体流了一地,尚未完全结冰,泛着微弱的荧光。
碎片中央,站着一个人。
林砚。
他背对着入口,黑色的长发散开了,没有像平时那样扎起,此刻随着尚未平息的灵压余波微微飘动,发梢沾着细碎的冰晶。他穿着那件深色的长外套,但外套下摆已经结了一层薄霜。他微微弯着腰,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栉名安娜。
安娜的白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红色连衣裙也浸透了营养液。她闭着眼睛,但一只手紧紧抓着林砚胸前的衣料,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而林砚的左手,握着刀。
那是一把他们从未见过的刀。修长的刀身泛着月光般的冷银色,刀锋处凝结着寒冰。刀柄末端延伸出细长的锁链,锁链尽头是一个精致的半月形装饰,此刻正缓缓的洒下点点冰尘。
实验室里冷得像北极。墙壁、仪器、天花板,全都被厚厚的不透明冰层覆盖。冰不是平整的,而是呈现出一种狂野的、仿佛瞬间爆发的姿态,冰刺丛生,冰棱倒悬,整个空间像一个被冻结的暴力瞬间。
御槌高志倒在远处的墙角,被几根突兀升起的冰柱钉在墙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周围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残骸——大概是某种防御装置,现在看起来像被巨人揉捏过的易拉罐。
林砚缓缓直起身。
他转过脸,看向吠舞罗的众人。
黑色的眼睛在冰晶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极冷的、近乎非人的光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平静本身,在此刻的场景里,比任何愤怒都更具压迫感。
他的目光扫过周防尊,扫过草薙,扫过八田,最后落在十束多多良脸上。
然后,他眼里的冷意,一点点融化了。
变回了他们熟悉的、那种有点迟钝的、温和的平静。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安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用很轻的声音说:“没事了,安娜。噩梦结束了。”
安娜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一条缝。
林砚对她很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暂,像雪地上反射的一缕阳光,稍纵即逝,但足够温暖。
“穗波阿姨也会没事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他抱着安娜,走向吠舞罗。
脚步踏在冰面上,发出“喀、喀”的轻响。每一步,他周身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减弱一分。等他走到十束多多良面前时,看起来又变回了那个偶尔会来吠舞罗坐坐、话不多、但会给安娜果汁的温和年轻人。
除了他手里的刀,和他身后那个被冰雪彻底改造的空间。
他把安娜小心地递到十束怀里。
“她有点冷,可能吓到了,但没受伤。”林砚说,声音有点哑,“营养液应该只是镇静剂和维持生理机能的,没有其他东西。具体检查……你们最好做一下。”
十束多多良接过安娜,抱紧,抬头看林砚,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谢谢。”
林砚摇摇头,没说话。他转身,看向这个冰封的实验室,很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抬起左手,手里的刀——冰轮丸——轻轻一挥。
没有念什么,没有多余动作。
但实验室里所有的冰,那些覆盖墙壁天花板的厚重冰层,那些尖锐的冰刺冰棱,包括御槌高志身边那些冰柱,都在同一瞬间,化作漫天飘散的、闪着微光的冰尘。
冰尘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雪。
落在林砚的头发上,肩膀上。
也落在吠舞罗每个人的肩头。
——第一人称切换
……累死了。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灵力的高速消耗和逐渐平息的沸腾感,内心一片麻木的空白。
头发散了,好麻烦。衣服湿了,好冷。刚才是不是说了很羞耻的台词?啊,好像念了“端坐于霜天之上”什么的……救命,为什么始解语这么中二,当时脑子里自动冒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咬到舌头。
还有,为什么大家都看着我?
尊先生的眼神好可怕,像要把我烧出两个洞。草薙先生的表情好复杂,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八田君完全呆住了。十束先生……十束先生抱着安娜,看我的眼神温和得让我有点头皮发麻。
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可能……呃,有点震撼。
但我的内心只有三个大字:想回家。
想回本丸,泡个热水澡,喝光忠泡的茶,然后瘫在榻榻米上装死。
刚才一路打进来——不,其实没怎么“打”。大部分时间我只是在走路,顺便用灵压把沿途的守卫按在地上而已。
是的,按在地上。
就像用看不见的手,把蚂蚁按在树脂里做成标本那么轻松。
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我的灵压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吗?覆盖整个走廊,精确地压迫每一个目标,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但不造成实质伤害……这控制力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哦,可能是因为平时在本丸,总是下意识收着灵压,怕影响到刀剑们。
结果一放出来,就像憋久了的气球,砰一声炸了。
效果拔群。
但也累得够呛。灵压消耗比我想象中大,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通宵赶完论文第二天早上七点还要去上课的感觉。
还有那个御槌高志。
说实话,我没想把他冻在墙上的。我只是想用冰把那个该死的容器打破,把安娜救出来。但冰轮丸的力量……有点不受控制。始解的瞬间,冰雪就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样爆发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那些冰柱是自动生成的,为了保护我不被可能的流弹或者装置攻击——冰轮丸的意志?还是我潜意识的命令?
不知道。
总之,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我站在一堆冰尘里,穿着湿衣服,散着头发,手里拿着还在微微散发寒气的斩魄刀,面对一群目瞪口呆的熟人。
尴尬。
极致的尴尬。
比在全校师生面前念错颁奖词还尴尬。
因为至少念错颁奖词不会导致整个房间被冰封。
“林……砚?”草薙出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我手里的冰轮丸,又看了看我,“这是……”
“我的刀。”我干巴巴地说,“冰轮丸。”
“刚才那些冰……”
“是它的能力。”
“你一路……打进来的?”
“……算是。”
我不想解释“其实大部分守卫只是被我的灵压震晕了”这件事。听起来更奇怪了。
周尊走了过来。
他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一点,赤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像两颗燃烧的炭。他身上的火焰没有点燃,但那种属于王者的压迫感依然存在。
然后他伸出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很重的一下。
“干得不错。”他说,声音依旧很低,但里面的认可清晰可辨。
我:“……谢谢?”
“之后解释。”他又补充了一句,然后转身去看安娜了。
我站在原地,肩膀还有点麻,脑子里缓慢地处理着刚才的信息。
干得不错。
尊先生……夸我了?
哦。
我后知后觉地想:这大概算是……过关了?
吠舞罗的人开始清理现场,联络医疗人员,处理后续。我帮不上什么忙,就走到角落,靠着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墙,试图把头发重新扎起来。
手指冻得有点僵,不太好操作。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发绳。
我抬头。
十束多多良对我笑了笑,绕到我身后,动作轻柔地帮我把头发拢起来,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头发都结冰了。”他说,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我的后颈,带来一点温暖的触感,“很冷吧?”
“……还好。”
“说谎。”十束轻轻弹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手都在抖。”
我没反驳。
十束扎头发的技术意外地好,很快就把我乱七八糟的长发收拾整齐了。他转到前面,看了看我,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肩上。
“不用——”
“披着。”十束的语气很温和,但不容拒绝,“你的外套湿透了,会感冒的。”
我闭上嘴,拉紧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确实暖和多了。
“谢谢。”我小声说。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十束蹲下来,视线和我持平,笑容温柔而认真,“谢谢你救了安娜。”
我移开视线:“……只是碰巧先到。”
“不只是‘碰巧’吧。”十束轻声说,“你一个人,闯进了黄金之王的非时院,打破了他们最坚固的防御,救出了安娜。这可不是‘碰巧’能做到的事。”
我沉默。
“不过,”十束忽然凑近一点,眨眨眼,声音压低,“刚才那个‘端坐于霜天之上’……是必杀技的台词吗?很帅哦。”
我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别说了。”我把脸埋进外套领子里,声音闷闷的。
十束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快,像风吹过风铃。
“好,不说。”他站起来,又揉了揉我的头发(刚扎好的!),“之后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他走回吠舞罗那边去帮忙了。
我靠着墙,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那种紧绷的、战斗状态的东西,慢慢松懈下来。
然后疲惫感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好累。
想睡觉。
想回本丸。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轮丸。刀身已经恢复了平静,寒气内敛,看起来就像一把普通的、漂亮的刀。
但我知道不是。
刚才始解的瞬间,我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共鸣。从刀身深处传来的、冰冷而浩瀚的脉动,和我灵魂深处完美地同步了。
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等待我唤醒。
我握紧刀柄,轻声说:“……谢谢。”
刀身微微嗡鸣,作为回应。
【稍晚些时候·本丸】
我泡在浴池里,热水漫过肩膀,舒服得差点直接睡过去。
门外传来和泉守兼定的声音:“主公,你还好吗?泡太久会晕的。”
“……还活着。”我含糊地回答。
“光忠煮了姜茶,说等你出来一定要喝。”
“……哦。”
我慢吞吞地从水里爬起来,擦干,换上干净的浴衣,拉开浴室门。
兼定靠在走廊的墙上等我,手里果然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他上下打量我,松了口气:“看起来没受伤。”
“本来就没受伤。”我接过姜茶,喝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甜味,从喉咙暖到胃里。
“但很累吧?”兼定跟在我身后,往房间走,“狐之助都说了,您一个人闯进了黄金之王的领地,还始解了冰轮丸。”
我脚步一顿:“狐之助……又添油加醋了?”
“它说您‘如冰雪的神明般降临,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了一切阻碍,在冰封的王座上抱回了公主’。”兼定复述的时候,表情有点微妙,“……虽然大致没错,但描述方式有点……”
“……别说了。”我再次把脸埋进杯子里。
狐之助的文书风格,什么时候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