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沉在冰冷的深海里,意识被剥离,又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断断续续地浮上名为“自我”的浅滩。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更强烈的虚无感——仿佛我正在变成一幅被橡皮擦反复涂抹的素描,轮廓日益模糊,细节纷纷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消毒水的气味中勉强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映入眼帘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呻吟。
“你醒了。”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晓美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却落在我身上。她穿着常服,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窗外的光线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冷冽的边。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人。
“我……睡了多久?”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三天。”焰合上书,是加缪的《局外人》,封面有些磨损,“巴麻美和鹿目圆轮流来看过你,但她们似乎……越来越难记住要来看望的人是谁。美树沙耶香情绪不稳定,佐仓杏子守着她,那颗异常的悲叹之种被杏子暂时保管,她说感觉不对劲,不敢轻易使用。”
她陈述着,语气没有起伏,但我能听出那下面暗藏的复杂潜流。
“沙耶香……她怎么样?”
“在挣扎。”焰简洁地回答,“你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盲目地高呼‘正义’,但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怀疑和痛苦。她开始反复询问丘比关于灵魂宝石、关于魔女的真相,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许愿的意义。这很危险,但也可能是一个转折点。”
“危险……”
“是的。过度的自我审视,如果找不到出路,也可能导向另一种绝望。而且,”焰的目光锐利起来,“你的干预引起了丘比更高的‘兴趣’。它最近出现在我周围的频率增加了,虽然它没有直接询问关于你的事,但我能感觉到它在观察,在计算你这个‘计划外变量’带来的熵增。”
我试图坐起来,却一阵眩晕。焰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的……‘存在’还剩多少?”我苦笑着问。
焰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我的躯壳,看到那正在不断蒸发消散的本质。“很快,对她们而言,你就会变成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然后连这点印象也会消失。最终,大概只会剩下一些模糊的‘感觉’,比如温暖、坚定,或者……某种被帮助过的印象,但无法与具体的形象和名字对应。至于我,”她顿了顿,“时间的能力让我对‘痕迹’的感知更敏锐,遗忘的速度会慢很多。但最终,或许我也会忘记,只留下一个‘有过合作者’的概念。”
“足够了。”我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只要‘影响’留下了,我的‘存在’本身,无关紧要。麻美学姐那边……”
“暂时稳定。孤独感依然存在,但没有滑向极端。她似乎隐约记得有人在她最崩溃时给予过支持,这成了她新的心理支点之一。鹿目圆……”焰说到这个名字时,声音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柔软,“她很担心沙耶香,也在担心你这个‘突然倒下又很快被大家模糊记忆的转学生’。她的善良,一如既往。”
我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见泷原的下午,阳光很好,街道上车水马龙,一片平和景象。但这平和之下,魔女在滋生,少女们在战斗,一个无形的系统在冷酷地收割希望与绝望。
“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了。”我说,“沙耶香的心结,必须在她彻底崩溃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解开。而且,下一个风暴眼,很快就要来了。”
焰知道我在指什么——百江渚,或者说,零食魔女“夏洛特”。在原来的时间线,它将是压垮巴麻美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小圆被迫许愿的巨大推力之一。我们必须改变这一次事件的走向,这需要更精密、更冒险的计划。
“你的身体,还能支撑你进行那种程度的‘干预’吗?”焰问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单纯的评估。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下的血管似乎都变得有些透明。“不知道。但必须去做。焰,我需要你的帮助,不仅仅是战斗层面的。”
“……说。”
“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契机’,一个让沙耶香直面自己所有阴暗情绪,但同时也能看到‘接纳不完美的自己’之后可能性的场景。并且,这个场景必须足够安全,不能让她在情绪爆发时魔女化,或者伤害到别人,尤其是小圆。”
焰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是说……”
“一个‘结界’内的心理干预。但不是魔女的结界。”我缓缓说出那个大胆的想法,“用你的时间能力,配合我,还有……那颗异常的悲叹之种。”
焰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天后的夜晚,一切准备就绪。
沙耶香的状态越来越糟。她开始逃避战斗,魂不守舍,灵魂宝石的浑浊速度明显加快,即使有普通的悲叹之种净化,也收效甚微。杏子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那颗异常的种子被她随身携带,用她的话说“这玩意邪门,放在别处不放心”。
鹿目圆和巴麻美忧心忡忡,却不知如何是好。丘比偶尔出现,用那无机制的语调说着“美树沙耶香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灵魂宝石的污浊速度异常,有变成魔女的风险哦”之类的话,更像是在平静地播报天气预报。
是时候了。
我们选择了那个废弃的地铁站,作为“舞台”。这里偏僻,且有之前战斗残留的、不易被普通人察觉的魔法痕迹,适合展开“结界”。
参与者:我,晓美焰,美树沙耶香,佐仓杏子。鹿目圆和巴麻美被我们用借口支开,去处理另一个较弱的魔女(实则是焰利用时间差制造的假情报),以确保她们的安全,也避免她们的存在干扰这个危险的“治疗”过程。
沙耶香被杏子半强迫地带到这里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想战斗……”
“不是战斗。”我走上前。我的出现让她愣了一下,眼中掠过强烈的熟悉感和更强烈的陌生感交织的困惑。“你是……谁?我好像……”
“这不重要。”我打断她,指向地铁站空旷的中央。那里,晓美焰已经站在那里,脚下展开一个复杂而黯淡的魔法阵,与通常时间停止的银色光辉不同,这个法阵散发着暗紫色的、不稳定的光晕,中心正是那颗异常的悲叹之种。
“重要的是,沙耶香,今晚,你需要面对你自己。”我沉声道,“你心里所有的痛苦、嫉妒、不甘、愤怒、迷茫……所有你试图用‘正义’掩盖的东西。”
沙耶香的身体颤抖起来:“不……我不要!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因为不面对,你就会死!不,比死更糟!”杏子忍不住吼道,上前一步,“你会变成魔女!你想那样吗?变成那种怪物,然后被我们亲手干掉?!”
“我……”沙耶香被吼得后退一步,泪水涌了上来。
“美树沙耶香,”晓美焰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双手虚按在魔法阵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个结合了时间之力与异常悲叹之种能量、模拟出特殊心理结界的法术,对她负担也极大,“我们没有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这个结界,会放大和显化你内心的情绪,形成一个临时的、只作用于你精神的空间。在这里,你可以安全地释放、观察、甚至……与你那些黑暗的情绪对话。这是唯一的,不走向魔女化的宣泄途径。否则,以你灵魂宝石现在的状态,下一次强烈的情绪波动,就可能直接导致魔女化。”
焰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沙耶香最后的逃避外壳。她看着那诡异旋转的魔法阵,又看看眼神坚定的杏子,神色复杂的我,最终,绝望和一丝破罐破摔的决绝浮现在她脸上。
“好……好吧!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那就来吧!”她几乎是哭喊着,踏入了魔法阵的中心。
瞬间,暗紫色的光芒大盛,将沙耶香彻底吞没。在外界看来,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但在她的精神世界——
“开始了。”焰低声道,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我只能维持这个结界十分钟。现实时间流速会被减缓,但对她来说,可能像过了几个小时甚至更久。这期间,她的灵魂宝石与外界的联系会被部分隔断,污浊速度会暂时停滞,但如果她在结界内崩溃,或者时间到了还没出来,现实中的魔女化可能会瞬间完成,而且因为异常悲叹之种的影响,诞生的魔女可能极不寻常。”
“足够了。”我深吸一口气,转向杏子,“杏子,接下来,需要你。”
“我?我能做什么?”杏子抱着胳膊,眉头紧锁,显得有些焦躁。
“进入结界,以你自己的方式。”我看着她,“你是最能理解她此刻部分心情的人。你们走了不同的极端,但根源的痛苦有相似之处。你需要做的,不是说服,不是教导,而是……‘见证’,以及,在关键时候,告诉她你的选择,你走过的弯路。用你的方式,拉她一把。”
杏子愣住了,她看着魔法阵中沙耶香紧闭双眼、微微颤抖的身影,又看了看我,咬了咬牙:“……真麻烦!我知道了!”
她也一步踏入了魔法阵边缘较浅的光晕中,闭上了眼睛。这很冒险,她的意识也会被部分拉入沙耶香的精神世界,并可能受到影响。
现在,外面只剩下我和竭力维持结界的晓美焰。
“你打算怎么做?”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进不去她的精神世界,我的‘痕迹’太淡,无法在那种纯粹意识层面形成稳定的投影。”我摇摇头,走到魔法阵旁,蹲下身,将手轻轻按在边缘流动的暗紫色能量上,“但我可以……从这里,向里面‘投放’一些东西。用我最后的‘存在感’作为燃料。”
焰的眼神猛地看向我:“你会加速消失!可能就在今晚,彻底被遗忘!”
“那正是我想要的。”我笑了,感受着手掌下冰冷而混乱的能量流,以及自身存在如同沙堡般被潮水冲刷的触感,“在我的‘存在’彻底归零之前,让它烧得更旺些,照亮她们的路。”
我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意识,连同那些正在飞速流逝的、关于“我”的记忆、情感、轮廓——我曾经的名字,我来处的模糊印象,我对她们故事的了解,我想要拯救她们的强烈愿望——全部压缩,再压缩,然后,像发送一份最后的、浓缩的“信息包”,通过砂时计(它在我手心发烫到几乎灼伤皮肤)和魔法阵的连接,投向沙耶香精神世界的核心。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集合”:是看到沙耶香在雨中为失意的上条恭介哭泣时的心痛;是对她许下愿望时那份纯粹善意的敬意;是对她扭曲痛苦的不忍;是对“人鱼魔女”在结界中无尽悲歌的悲悯;是相信她即使伤痕累累,也依旧拥有获得幸福可能的、顽固的信念……
还有,一丝微弱的,关于“佐仓杏子”的共鸣——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用自私包裹温柔的女孩。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视线迅速模糊,耳边的声音变得遥远,晓美焰惊呼的声音(她也会惊呼吗?)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我能感觉到,最后的“痕迹”正在剥离,就像褪色的相片,先是边缘,然后向中心蚕食。
而沙耶香的精神结界内——
那是一片由她内心情绪具象化的荒原。灰色的天空下着黑色的雨,地面泥泞不堪,布满破碎的刀剑和扭曲的、如同海草般摇曳的阴影(象征她军刀和“人鱼”的意向)。沙耶香跪在泥泞中,周围环绕着无数个“她”的幻影:
一个幻影在尖叫:“我救了恭介!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另一个幻影在哭泣:“可是他好了,他有了新的希望,他眼里没有我……”
又一个幻影在愤怒地质问:“仁美!为什么是你!你也喜欢恭介吗?!”
还有幻影在绝望低语:“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只是一具装着灵魂宝石的行尸走肉……”
这些幻影互相争吵、攻击、哭泣,将中心的沙耶香拉扯得几乎要碎裂。她的灵魂宝石在胸前闪烁,浑浊不堪,边缘已经开始泛起不祥的黑色纹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闯入了这片荒原。是佐仓杏子。她的形象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但确实进来了。
“吵死了!你们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杏子挥舞着不存在的长枪,对着那些幻影吼道,但她的攻击只是穿过幻影,没有效果。这是沙耶香内心的战争,外人难以直接干预。
沙耶香抬起头,看到杏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痛苦:“连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谁有空看你的笑话!”杏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拽住她的衣领,迫使她看着自己,“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你懂什么!”沙耶香崩溃地大喊,“你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你没有为了拯救谁而付出一切然后发现可能毫无意义!”
“我怎么不懂?!”杏子的声音也高了起来,眼中燃烧着过往的火焰,“我为了家人许愿!我相信那是正确的!结果呢?家人都死了!我的愿望成了诅咒!我也曾像你一样,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我,觉得自己的牺牲像个笑话!所以我告诉我自己,别再为别人活了,只为自己而战,只为自己而活!”
她松开沙耶香的衣领,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沙哑:“可是……这样真的就快乐了吗?沙耶香。封闭自己的心,只相信利用和背叛,像个野兽一样活着……我并没有得到解脱。直到我看到你,看到你这个笨蛋,为了你那可笑的‘正义’拼命的样子……”
杏子别过脸:“……我看到了过去的我自己。那个傻乎乎地相信着什么,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自己。虽然愚蠢,但……并不全是错的。”
沙耶香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杏子。
“你的痛苦,你的不甘,你的嫉妒……这些都没什么可耻的!”杏子转回头,盯着她的眼睛,“是人就会有这些!可耻的是不敢承认,然后用一个漂亮的借口把自己包裹起来,最后被这些东西从内部啃噬干净!看看你的周围!”
沙耶香环顾四周那些代表着不同负面情绪的幻影。
“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沙耶香。否认它们,就是在否认你自己。”杏子的语气异常认真,“那个想救人的你是你,这个嫉妒朋友的你是你,这个害怕被遗忘、怀疑自身意义的也是你!接受它们!然后,带着这些不完美的部分,找到你真正想走的路!不是为了恭介,不是为了‘正义’的名头,是为了你自己!你,美树沙耶香,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荒原的上空,一点微弱但温暖的光芒亮起。那是我投入的“意念集合”。它不像太阳那样耀眼,更像遥远星辰的光,穿越冰冷的宇宙,固执地投射到这里。
光芒洒下,并未驱散黑暗的雨和泥泞,却让那些攻击沙耶香的幻影动作迟缓了一些,让它们的哭喊和质问声减弱了一些。光芒笼罩在沙耶香身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感受——那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而是一种深切的“理解”和“相信”。
相信她的痛苦真实存在,且被看见。
相信她的善良并非徒劳,即使被扭曲。
相信她有力量,可以容纳自身的阴暗,并继续前行。
沙耶香胸口的灵魂宝石,那不断蔓延的黑色纹路,骤然停止了扩张。浑浊的颜色依旧,但某种彻底沉沦、崩坏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了。
她跪在泥泞中,泪水混合着黑色的雨水滑落,但眼神不再是一片狂乱或死寂。她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看着周围渐渐平静下来的幻影,又看向面前别别扭扭却眼神灼灼的杏子,最后,她抬起头,望向那缕微弱却执着的天光。
“……好重。”她喃喃道,声音嘶哑,“这些东西……好重。但是……”
她慢慢握紧了拳头。
“但是,如果这就是我……如果必须背负着这些才能继续走下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对着这片属于她的、阴暗的内心荒原,大声喊道,“那我就背着!我会弄清楚!我到底是谁!我到底要什么!不是为了别人眼中的样子,是为了我自己!”
喊出这句话的瞬间,胸口的灵魂宝石,虽然依旧浑浊,却猛地绽放出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属于“希望”的湛蓝光泽。与此同时,周围的荒原景象开始剧烈波动、崩塌。
外界,十分钟的时限将到。
晓美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维持结界对她负担极重。魔法阵的光芒急剧闪烁,变得不稳定。
“就是现在!”焰低喝一声,强行切断了法术。
暗紫色光芒炸开,又迅速收敛。沙耶香和杏子同时身体一震,睁开了眼睛。
杏子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柱子,大口喘着气,眼神有些涣散,显然精神世界的经历对她冲击也不小。
沙耶香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片刻后,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浮现的灵魂宝石——依然浑浊,但不再有那种即将崩坏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涌动。宝石中心,那点微弱的湛蓝,虽然细小,却顽强地亮着。
她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眼神却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一片激烈风暴后的、带着沉重疲惫与一丝微弱清明的废墟。
“……我还……没变成魔女。”她轻声说,像是确认,又像是自语。
然后,她看向了瘫倒在地、身影已经淡薄到几乎透明的我。她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你……你到底是谁?刚才那光……是……”她向我走来,想要看清,但我的轮廓在她眼中如同水中的倒影,随着她的接近而更加模糊晃动。
晓美焰擦去嘴角的血迹,走到我身边,替我回答:“一个支付代价的人。为了给你们一个,或许不同的可能性。”
沙耶香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几乎要消失的我,又看看疲惫但眼神复杂的焰,再看看旁边神色变幻不定的杏子。
“……代价?”她重复着这个词。
我没有力气回答她了。我的视线几乎完全黑暗,听觉也在远离。最后的感觉,是晓美焰将我背起的触感(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鹿目圆和巴麻美焦急呼唤“沙耶香酱”的声音。
还有丘比那听不出情绪的、仿佛从极遥远处传来的话语:“美树沙耶香的灵魂宝石状态稳定了。真是惊人的干预。个体的情感变量,竟然能产生如此程度的扰动。需要重新评估这个案例的观测价值。”
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之前,我唯一清晰的念头是:
第一阶段,最危险的崩溃,暂时阻止了。
接下来,就是“零食魔女”的舞台了。而我能用的“代价”,几乎见底了。
焰的声音仿佛贴在耳边,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你……还有什么‘存在’,可以支付吗?”
黑暗,温柔而绝对地,拥抱了我。